彼时不仅天色逐渐暗沉,四下如入暮色,那风也愈发凌厉起来,竹林于风仿佛拨乱了古筝弦一般飒飒做响,空中呼呼有声,衣袖俱是吹起与风并舞。
南殿。
客房中陈设也颇简单,入眼一张红檀木桌,搁着紫砂云淀壶。两侧床榻,月白被褥整齐。墙上是画轴真人像,空中若有若无墨香。
众人择位坐下,宁薰儿为我号了脉,而后又取出药箱来,好一番倒弄,“幸好,惊水这伤只在皮表,未动筋骨,只上了草药,静养些许时候就是了。”
我点头,一侧的宋紫棠忽然道,“有点饿了,你们不饿?”
韩鸢可怜巴巴地支腮叹息,“怎么不饿,我好想掌教上次准备的野味啊……”
林昊倒茶分给我们,“眼下出不去,且先喝点水捱着罢。”
众人皆是萎靡不振,我嗤笑了一声,“真真是一起子没出息的,看看我,我有说饿了么?”
话音才落,一片沉寂中,小腹那里忽然唱起了空城计。
呃……
我抽搐了一下嘴角,众人哄笑,林昊别过头,不置一词,我调整回情绪,面无愧色地解释道,“它告诉我,它饱得很,不必担心。”
“咔!”
众人正是说笑,突然传来的清脆响声生生截住了话茬,大家俱是一惊,我侧耳听了片刻,宽慰道,“无妨,是那竹林给风吹倒了。”
彼时窗外狂风大作,窗内那烛火却稳稳燃烧,果然师父所言不错,这里头怕是布下结界的。
众人聚拢在那一豆烛火下,神色各异,沉寂了良久,谁也不知说些什么,林昊突然起身,“我还是去看看。”
韩鸢紧随跟上,“我也去。”
“你们……哎,别……”我眼见劝止不住,只得起身跟上,五人一并出门。
彼时屋外已经全然分不清是白天黑夜,墨色当天,乌云蔽月。站在习武高台上,四面八方俱是呼啸而来的风,四周环绕的竹林窸窸窣窣地响个不停,仿佛急促拨乱了古筝,弹一曲十面埋伏,顷刻间,脚下已然飞沙走石。
我伸出手去,任风划过,感受到了莫名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但觉四周震荡不定,似乎有什么在酝酿着破体而出一般。
宁薰儿提着一盏灯笼,那一点微弱光明也被狂风怒吼着,颤颤巍巍地摇曳。
我的发丝尽数扬起,凌乱在空中,时不时呼在脸上,那寒风触及皮肤裸露的地方,如刀生疼。
四下弥漫着浓郁的雾气,无从看不清远处的宫阙楼宇。
“我说,咱们现下是……怎么着……”韩鸢只着了单薄衣衫,此刻被那狂风侵袭,裹的分外紧,“要去哪里?”
我思虑片刻,向众人道,“眼下不知情况,茫然出南殿,似乎是有些唐突,然而……”
哄!
忽然间一声陡然爆发的巨响,生生截住了我的话,众人惶然四下环顾,却见遥遥西殿那里,竟是起火了!
来不及容我们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中央的大簇火光冲天而起,直破云霄!
这,这,这!?
所有人在霎那间吓得纷纷后退,宋紫棠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冲向西殿。
我忙不迭一把拉住她,心中万般复杂,惊慌与焦急纠错成了一片。大风中声音都破碎不清,“宋紫棠!师父交代了我们不能离开南殿,否则必有危险!我知道你心急什么,可是你不能平白过去,那根本是徒劳的!”
“是啊,我们还是等掌教回来再决议不迟,此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有何用?”宁薰儿说着就要转身,“大家且回屋吧……”
宋紫棠神色慌乱而焦灼,“我师父在西殿,身为弟子和亲故,却袖手旁观,我不能!”
接着不容众人反应,猛然挣脱了我,飞身下那台阶,我怔忡片刻,忙不迭喝道,“宋紫棠,你等等,大家一并去,总要有个照应!”
一行五人,匆匆忙忙赶往西殿。
我本以为自己来了这么久,对蓬莱上下早已通透的极熟,如今在这诡异天色下,却是全然失了方向,只能茫然随着宁薰儿他们一路飞奔,脚下不时踩断狂风折断的枯枝残叶,双颊在寒冷中几近失去了知觉。
才近西殿的正道,却见无数弟子慌乱自侧门鱼贯而出,推搡不止。个个一脸惊慌,仿佛逃命似的,见我们几个不躲不闪,反而迎上来,简直如同活见鬼一般。
宋紫棠拉住一个女弟子,喝问道,“现下怎么回事?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