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仁本来是不待见她的,小老板娘也就担个名儿,玩意儿似的小老婆罢了,他还不放眼里,好言好语给足面子就成了。
不过人抛出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对付任胭,让她在北京城里混不下去。这是他辗转反侧也没解决的事儿,有人给出主意配合就是。
要不说对付女人还得女人呢,合计半晌合计出个大概齐。这事儿要是一出,甭说任胭跟北京城混不下去,就是厨子也甭想再干了。
杜立仁不得不佩服这位连姨太太的手段,狠角儿。
往后遇上了,也得绕着道儿走。这么琢磨着,他毕恭毕敬把人送出门。
恰好任胭打白案的灶间出来,预备收晾在院儿里的粉糖,瞅着两人笑着招呼:“连绣姑娘,杜师伯!”
杜师伯倒不情愿地应了一声,那位连姑娘搭着小丫头的手扭脸走了,别说应声了,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
怎么个意思,杜立仁又讲她坏话了?
不能够啊,人两位头回见,说的是喜宴的事儿,没事能唠她么,所以毛病还出在她和连绣身上。
但她两个先前也没见过啊,能有多大仇?
琢磨来琢磨去,任胭把事儿琢磨到成世安头上了。
头几个月这位爷声称爱她爱得疯魔,一天三回送花,上班前来瞅一眼,下班后也得瞧明白送回家,有事儿没事儿任姑娘长小胭短。
最后闹得整个北京城无人不知,成先生不爱戏子不爱姐儿,爱上厨子啦!
连绣来的这会,这桩笑柄还没过去呢!
该不会是她听了什么动静,心里头不痛快了吧?等遇上了,可得说明白。
任胭没认为这是个事儿,解释明白了,人就会理解,往后避着嫌就是了;她挺待见连绣这样坚韧的姑娘,没往深里头想。
辜廷闻听说后,并未对此表达自己的观点,倒跟她讲起些隐秘家事。
辜老爷一生风流,娶了很多房妾,妾多了难免争风吃醋,而他的母亲作为正妻从来都冷眼旁观,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这些跳梁小丑。
任胭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连绣觉得我是个跳梁的?”
汽车急急拐了个弯,避让路上的行人。
辜廷闻顺势侧身看着她,低低地叹口气:“多早晚能开窍?”
任胭嗤之以鼻:“我聪明着呢!”
可不么,分事儿!
他笑,揉揉她的辫子,除了纵着,又能怎样?
转过脸,眼神没进漆黑的夜色,在光怪陆离的路灯里,笑容若隐若现。
连绣?
世安素来在女孩子的事情上犯糊涂,希望这回上心些。
汽车将他们送到四合院外头,佟太太还是同往常一样跳了出来,面上的表情很凝重,欲言又止,打那天警察登门起。
任胭总觉得她有事儿没好说出口,这回见着辜廷闻,又把话吞了下去,不情愿地换另外一件:“张先生受伤了,请过了洋大夫,您二位看看去吧!”
进门的时候,成徽瑜正小心翼翼地询问金头发的医生,张先生跟沙发里半躺半卧,右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卷纱布,气色很差。
“岳年——”
张先生勉强撑起身:“别担心,廷闻,皮外伤。”
任胭陪着成徽瑜送大夫上门口,悄悄拉她一把,问:“你把张先生给揍了?”
成徽瑜又气又急:“哪能呢,招贼了,我该听你的话的。”
佟太太后脑勺别个金簪子乱逛,逢人就说小辈儿孝敬的,贼哪有不惦记的,今儿天擦黑就摸成徽瑜那屋了,翻箱倒柜找金子。
成徽瑜跟床上歇觉,冷不丁一声尖叫,张岳年在对门听见就破门而入,跟贼脸对脸碰上,还叫划了两刀。
张先生躺倒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回了院扭捏着开口:“小胭,你教我些手艺吧,我想做点饭菜给张先生送去,觉得很对不住他。”
“成啊。”
任胭领着她上厨房,挽袖子教她做清粥和几样小菜。
人姑娘聪明伶俐,学得也快。
打灶上把饭菜端下来给人送去,瞧人不方便,就要蹲床边伺候,倒把张先生闹个大红脸。
任胭悄悄退出屋,站窗户底下偷乐——
这俩人,看样有门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