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了好的!”
他气得往院里的老藤椅上一窝:“我跟家里丫头开句玩笑就闹,还把会计局里的女秘书脸都挠了,上回跟廷闻报馆里的女记者在馆子里碰上,叫她知道,差点儿给人番菜馆子掀了。”
任胭听得心惊胆战,磕磕巴巴道:“人大着肚子么,脾气自然也大,您往后少跟姑娘接触点,毕竟有家有室的人。”
成世安抻着腿,满脸绝望:“屁用,不如意她就闹,上回不知道打哪儿学来一句俏浪人儿,骂我整整两天!”
任胭低着头,没绷住,乐得前仰后合。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济事,瞅我水声火热乐什么劲儿?”
成世安翻个身瞧她,很落拓:“要是你……我早把你供家里头当祖宗奶奶,就算你把我打死了,见阎王之前,也得给你笑着脸赔不是!”
他满腔满眼的爱给她,她就是不接,却遇上连绣这样的女人,像是场报应。
任胭清清嗓眼:“好好说话,您怎么还占我便宜呢?好事儿近了,您也不能咒自个儿,往后多跟人家处处兴许就好了。”
成世安阖了眼:“好不了,我不爱她。”
他爱的人,眼下隔着连绣,也没资格亲近。
任胭还劝:“您甭老留恋过去,得向前瞅。”
向前这么瞅着,就瞅到了婚宴这天。人穿着体面的西服来,身边坐着漂亮的姨太太,不言不语看上去还算是对璧人。
任胭送了碟子桂花饼过去,当季的桂花摘下来炒干磨出的粉,里头是枣泥馅,外头是雕成的鼓瓣儿桂花,精致又清甜。
成世安当初说的是气话,又不能正给人上一碟子春卷来,到时候吃的人满嘴都是油绿菜叶子也不雅观;这会他夹了个桂花饼搁在了连绣面前的碟子里,面无表情。
陪坐的亲友客套着说鹣鲽情深,满堂的热闹。
只有临近座位里的人听着连绣的抱怨:“做的什么东西这么腻,还吃不饱,我要吃肉馅包子,多放点葱花,快点去做!”
成世安的脸当即就撂下来,辜廷闻拍拍他的肩,摇头。
这个点儿马上要走二道酒菜,哪有功夫腾出地儿来蒸包子,况且馅料也来不及腌制,回头倒了鸿雉堂的牌子,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任胭笑:“我给您做弯梳虾饺好吗,馅料子是先成有的五丰虾,肉馅还有笋,个头不小走菜也快,您看成吗?”
周遭人的人知道这儿的动静,心里头嘀咕却也没言语,吃着手边的点心茶水,笑一笑说说话,接茬看台上的戏码。
没人应她,连绣也没坚持:“那你快去做!”
“好嘞。”
临时插了一杠子,好在都是有经验的师傅们,左不过忙点,有条不紊的。
面点是任胭负责的,又是她应承下来的活计,和面打馅料全得是她一个人,杨师兄帮着她添水加料。
虾仁六成切大段,余下四成剁成茸,各自拌了料子肉茸和炒碎的金黄鸡卵腌上;澄面拿煮开的清水和猪油和了,搁案板上醒着等搓成条。
上回她在俱乐部看粤地的大师傅做过一回,人家的拿手点心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抢风头,只在家里做了来给朋友们吃,得了一致称赞,这会给连绣做就很有把握。
醒了面下了小剂子,竹片刀压平就是虾饺的胚皮,包了馅料捏成型,半月型蜘蛛肚一共十二道褶儿。
生怕连绣挑剔不够吃,她特意蒸了两笼十二只。
烘了火上了气,竹笼里蒸出的虾饺雪白如纸,皮薄近乎于水晶,里头的爽滑鲜美的馅料若隐若现,无论色味都是精美绝伦。
任胭长长舒了口气,招来个伙计让给连绣送去。
她守在厨间,一则是宴会的酒菜才走了第三道,还有四道鱼五道鸭,六道汤品。
二则她对连绣警惕是为之前和杜立仁走得近,也是为近些时她了解了些连绣的为人,对成世安跟姑娘接触就闹得不可开交,之前成世安跟自个儿闹得那样大,连绣心里哪能没想法。
惹不起,还躲不起?
伙计送了虾饺很快回来,说连绣吃了很高兴,也没说别的。
任胭的心微微放下,盯着人送鱼上去。
可还未等人出门,外头就跑进来个伙计,脸色灰白:“小老板娘分了虾饺给大伙儿吃,都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