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没惹事,必要的时候还分派了好些人手来帮她的忙,人虽然没露面,但意思到了,不在要紧时候给她裹乱。
甭管人是活明白了,还是没那个雄心豹子胆,至少能把婚宴办得漂漂亮亮的,她就算功德圆满。
有人帮衬,筹备顺风顺水。期间,成徽瑜还给她出谋划策。
成家也派了管家督促,可人跟大爷似的揣手窝椅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话,高兴时候吃茶吃点心,不高兴骂伙计跟骂孙子似的,能指望什么?
成徽瑜到底是个心思细的姑娘家,茶饭桌上的规矩,堂会上的注意事项,还有亲戚里道的小癖好,能讲的全说给她了。
怨不着她待见这姑娘,张岳年行动不便,成徽瑜晚上熬鹰似的照顾他,白天上学,还能腾出空给她搭把手。
任胭心里挺乐,琢磨着婚宴过后,要不好好撮合她和张先生作为答谢?
当然了,这话得背了人偷摸问她,姑娘家的心事哪能大张旗鼓的。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先心里惦记着,回头再预备上。
这么着,她这个假模假式的大师傅走马上任后就一帆风顺,婚宴筹备风生水起;北京城里以往哪有女师傅掌门的,好些记者闻风而来。
她能躲就躲,后头听见有记者登门撒丫子跑飞快;总想着事儿还没成,先把自个儿往天上抬,回头早晚得摔个屁股墩儿。
任胭觉得自个儿没别的好,就一点,夹着尾巴做人。兴许是跟杜立仁那儿吃了太多的霹雳火儿养成的习惯,大约能够时常约束自个儿。
但成世安觉得她扭捏,常从后厨拎了人给杵镁光灯底下。
她没说话,他倒四处宣扬这是鸿雉堂的任师傅,往后是要做大师傅做掌勺的,女师傅里的翘楚,巾帼英雄啦!
他铆足了劲头夸她,夸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到最后听得任胭脸直抽抽,心也跟着抽抽。毕竟外头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位稀罕的女师傅。
说心里头不乐那是假的,乐完了她更得警惕着手里的活,一样样的都得给料理明白了,半不啰啰的,都对不起成先生提携她的那份心意。
熬到最后,婚宴当天,她熬得俩眼通红,头发一揪掉一把。
成徽瑜安慰她:“你别怕呀,就半天的宴,吃一顿饭听一会戏,咱就回家了,没别的事儿。”
任胭这心里却跟猫爪儿挠的似的,心急火燎,老觉得这那儿不得劲,总得亲眼看看才成。
后头成徽瑜见劝不动也就放弃了:“我上前头听戏去,回头你得了闲就上来,好歹清闲会,老绷着弦儿人吃不住的。”
任胭点头,存着坏心眼儿打趣她:“是要坐到婚宴结束的吗,我给岳年先生挂个电话,问问他中晌吃什么,叫人给送去。”
成徽瑜红着脸瞪他:“人早来了,就在楼上,坏丫头!”
任胭笑,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拖老长的尾音。
人逃走了,她就背着手到处踅摸,瞧有没有不好的地儿有待改正,偶尔听两耳朵隔墙的堂会。
要不说成世安这人总闹妖呢?
人家成亲听些花前月下的戏码,要不恩爱缠绵的本子,实在不济的听一听喜庆团圆的调调,他呢,一出《借东风》接一出《挑滑车》。
隔着墙,任胭一会听见“山人将东风祭起,你家都督,大功已成”,一会又是“杀他个血染荒郊,单枪匹马把贼绞”,无不是旌旗招展,狼烟四起。
她抚着额叹气,跟了这样的爷们儿,连绣那个姑娘也是个人物;瞧她身上那股韧劲,往后两人估摸着还有得缠磨,徽瑜的担心真是不无道理。
“嘛呢,你跟这儿偷懒?”杨师兄后头拍她脑门,“你那点心预备上了没有?”
提起点心,任胭也是一脑门官司。
照顾到姑娘家的口味,她在单子上写了鸳鸯酥盒、桂花糕还有糖蒸酥酪之类的甜点心,喜庆清香,也就是吃个意思。
可人新郎官不乐意:“吃什么甜点,回头烙一张春饼,包俩菜叶子就那么样吃吧,她可配不上你说的那些精致的模样!”
通常他最礼遇女孩子,甭说指摘人家,连个冷脸都不舍得给的,这会话往重里了讲,可见心里头不痛快到什么地步。
后来她还是听成徽瑜讲连绣成天跟他干仗,成世安生气起来爱砸东西,连绣犟,跟着他一块砸,独居那院儿天天得派人拾掇。
好不好的连房顶上的瓦都得摔稀碎,下雨天一个不当紧,房子就跟漏勺似的,外头下大的,里头下小的。
成徽瑜有工夫就叹气,往后哥嫂的日子怎么样过?
任胭有点傻眼,有时候会跟辜廷闻旁敲侧击地提这事儿。
后来成世安知道了就跟她言语,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甭撺掇廷闻劝我,我要不是看她有身孕,早给她提溜外头喂狗。”
任胭挤兑他:“您好好说话成吗,天天这么着,怪不得人姑娘跟你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