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生气,没想连绣张嘴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他疼得缩手,人就跑了。
发了疯的女人也不顾其他,见了什么都扽手里朝任胭招呼;掌柜的问询赶来清理了闲杂人等,作揖求饶请她罢手,还叫她丢了几只小鸡崽儿在褂子上。
俩伙计上跟前都拦不住连绣,又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使劲,由着她闹。
遭灾最狠的,还是任胭。
好好一姑娘,叫她砸的满身杂物,褂子襟上还兜着条活鲫鱼,张着嘴跟那瞎扑腾,要回水里。
任胭先头难受的不成,这会在院儿里兜圈子跑快断气了,她也没劲儿了,站那摘了鱼丢连绣:“给我站好!”
她撂了脸子看着吓人,真把连绣给唬住了,活蹿乱蹦的鱼把跟来的小丫头也吓得花容失色,主仆俩瞬间刹了脚,站那没敢动。
任胭扑棱扑棱一身狼狈,皮笑肉不笑:“我有喜欢的人,跟人家好得很;我跟你爷们儿清清白白,你听明白没有!”
“你放屁!”连绣骂了句,又要扑上来,可见着小姑娘手里的家伙什就没再敢往前。
“好好跟你说,不听是不是?”任胭手里抄着把菜刀,对着光瞅瞅刀口,眯着眼睛乐,“你是不是想跟这鱼一样的下场!”
手起刀落,菜刀旋着风冲连绣飞过来——
扑——
刀尖钉进了那尾鲫鱼肥厚的肚皮里。
刚还抖着漂亮尾巴叫嚣的鱼,这会抽搐两下倒在血泊里,抖着身子,快要不动弹了。
小丫头一声尖叫。
连绣也吓得退了步子。
任胭不知道多早晚到了她跟前,攥了她的旗袍领子直瞅着她:“再敢上我跟前闹,你就跟这鱼似的,我把你开膛破肚挖出你的小崽子,反正成世安也不想要他,是不是!”
“……是。”那位爷儿倒不含糊,附和一句。
连绣又是一哆嗦。
任胭放开了她:“最后一次跟你说明白,别惹我,我能收拾泼妇的时候,你大概连羊都不会放!”
不成器的爹给她找了一堆的大妈小妈,娘被欺负的时候,她永远冲在最前面,揍挨得多了,就知道怎么威胁怎么自保。
可她并不爱跟姑娘家使这些手腕子,女人打架,尤其为了爷们儿,跌份儿!
要不是连绣欺人太甚,她也不会下狠手,何况人肚里还有个小的,舞刀弄枪再吓着孩子。
都这会了,连绣还不输阵儿,瞠着眼睛警告她:“阎王爷会收拾你的,到了十八层地狱把你吊在油锅上,炸鱼似的把你炸了,让你不得好死!”
任胭一把给她推进了成世安怀里:“死都死了,你管我是被炸还是煮了,等我真不舒坦,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了,她起身,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她发火给唬住了,人还没到跟前,瞧热闹的自觉分成两溜,当中腾个宽敞的道给她,点头哈腰送她离开。
任胭越走越快,出了院门更是跑起来。一面是觉得自个儿泼妇似的丢人现眼,一面她琢磨上了连绣那句话,给她吊油锅上当鱼炸了。
第一回去俱乐部见着了肝膏汤和糖醋河鲤,当时就琢磨着怎么能把这两样菜合成一道,不过这是突发奇想,想了好些时候也没想明白,也就慢慢搁置了。
毕竟炸鱼炖鱼或是鱼汤,南菜北派都有自家的绝活,她那些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想不出别致新颖的倒不如不做,如今连绣的话给了她启发。
鱼肉最是柔软,若是炉灶上炖汤,将鱼悬吊在锅上;等汤气上溢熏蒸鱼肉,到了时候鱼肉发软就会脱落进汤盅里。
这样自然而成的鱼茸,又融进了汤味,会不会比刀剔再煨成的鱼肉更鲜美?
任胭打定了主意,上市场拎了条鱼和一只雏母鸡,一路飞奔回家切洗干净炖灶上;自个儿搬了条凳子,守在灶边等着。
等汤气上来,她就眼巴巴地瞅着掉在锅上的鱼,多早晚能成,真想尝一尝。
时间一长,她精疲力竭,脑袋磕在灶上迷迷瞪瞪。
“啪嗒——”
鱼肉掉下来砸进汤里,飞出来的汤汁溅在胳膊肘上,任胭疼得一激灵,人彻底清醒了。
脑袋上悬着一半鱼架子,一半肉,看来是要成。
她兴奋地胡捋手肘,来回乱溜,等着大功告成。
溜到门口时候,正碰上禾全一路小跑跟着辜廷闻进门:“七爷,您可慢点儿,喝了那些酒,当心栽跤!”
辜廷闻皱眉:“啰嗦。”
人倒没客气,径直进了任胭的屋,仰脸儿躺沙发里了。
任胭小声叫禾全:“怎么了?”
“肖师傅路上被人刺杀,下落不明。”禾全抱着手里的西服叹气,“七爷今儿一直在寻人,心里头不高兴,叫人多劝了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