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树林中,白雾缭绕,几道光束穿过高高的树冠,射到厚厚的落叶上,宁谧而美好。
落叶上,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瘦小身子,一束光束照到她头顶上,细小的飞尘在阳光里缓缓飘飞。时间,好像都静止了。
良久,她动了动手指,艰难地睁开眼皮,又因为刺眼赶紧合上了,适应了一会儿,这才睁开了眼。
看着头顶浓密的树冠,她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认清现实以后,她扬起唇角,自嘲一笑。
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时候,老天偏偏要置她于死地,想要死的时候,这条贱命却怎么也死不了。
她转过脸,却看到了龙骨正坐在一旁。
没有一丝惊讶,她缓缓收回视线,眼神空洞而麻木。
她终于出了宫,却是遍体鳞伤,心里更是千疮百孔,生与死也没有了意义,能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在行尸走肉。
如果要抛弃娘和阿姐的性命,才能获得这一天,她宁愿一辈子老死在深宫。
数日以后。
自从懿贵人一死,御书房起火,整座皇宫就陷入了一片阴霾和肃杀之中,处处充满了死亡和鲜血的气息。
早朝被取消,溥香被当场杖毙,所有玉芙宫的奴才被押入大牢,玉芙宫除了一日三餐,不再送入任何用品,重兵把守,宛如森严的一座冷宫。
后宫如同虚设,不再有人请早安,更没女子敢踏足朝华宫,纷纷躲在储秀宫里不出门,生怕被祸及。
凤懿宫更是深宫禁地,里面的奴才全部被驱散,只留了一个每日洒扫的太监。对于这座宫殿和宫殿主人的事,大家也是不敢提及。
朝华宫里。
奏折散乱在地,窗户也没有打开,屋内一片昏暗。
桌案旁,只见段懿轩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坐在台阶上,赤着脚,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灵牌,细细地雕刻着,神情专注而执着,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房门被敲响。
小夜子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主子,叹了一口气,过去将门打开。
贾将军忧心地问道:“皇上呢?”
小夜子让开身子,示意他往里面看。
他眉头微蹙,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来到段懿轩身边,他撩起袍子,跪在了他面前,“皇上,臣有要事禀告,明国大军压境,大理危在旦夕,需立刻派兵镇压并驱赶敌军......”
“你说,灵儿喜欢金色,还是喜欢银色?”他忽然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和黯然,抬起双眸,眼底却带着重重的黑眼圈。
贾大人一惊,“皇上您多久没睡了?”
“你也不知道。”他啼笑皆非地回了一句,接着又细细地刻了起来。
“皇上,万事以国事为重!”贾大人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明国公主突然不辞而别,紧接着,明国大军来犯,这就是她的一个阴谋。”
“她要这江山,朕给她便是。”抚摸着灵牌上的名字,勾了勾唇角。
贾大人面部紧绷,“皇上就莫要说气话了,倘若不好好处理,只会造成两国生灵涂炭、民不聊......”
手中灵牌忽然砸到了他的面前,他惊愕地抬起头,看着满面盛怒的段懿轩,嗓音戛然而止。
“生灵涂炭与朕何干?民不聊生又如何?”他紧紧盯着他的眼,唇角冷冷勾起,“朕努力做一个好皇帝,给他们一片太平天下,可他们是如何对朕的?”
他踉跄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灵牌,面无表情地扔到燃烧的火盆中,黑暗一笑,“她死了,朕就让他们陪着朕一起,生不如死。”
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灵儿一死,所有计划都终止。
唯一带他脱离苦海的希望,也被他亲手毁灭。
他所有的隐忍和沉默,都变得那么可笑,他想带她走,却亲手培养了一个杀死她的刽子手!
“走吧,都走吧......”他罢了罢手,坐上龙椅,拿出一块崭新的木牌,继续一笔一笔地雕刻起来。
贾大人一脸沉重,无奈地摇了摇头,退了出去,看着屋外等候回复的甄辰,“还是让战王迎战吧。”
甄辰颔首,二人一起迈下台阶。
看向跪在大门前的甄大人,贾大人忍不住劝道:“甄大人,别跪了,皇上不会见你的。”
甄辰也跟着劝道:“语蓉犯了大忌,她与明国公主钟离云里应外合,勾结外党,谋害后宫妃嫔,祸乱大理内部都已属实,皇上只是软禁她,已经开了天恩。”
“辰儿,难道你也认为皇上只是软禁她吗?”甄大人满面愁容,“在她孩子出生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
贾大人蹙眉,“勾结外党是诛连的大罪,皇上没有祸及甄府,这已经很仁慈了,你还想他饶了淑妃一命?”
甄大人顿时哑口无言,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蓉儿傻啊!他怎么就对皇上动了真心呢?!”
“她得到了一切,却唯独得不到他的心,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占有,何况还是一个如此痴情难得的帝王?”甄辰感慨道。
甄大人心疼自己一手培育的女儿,却又毫无办法,女人一旦陷入了感情中,就再也不是她自己了,就好比庄俞言的女儿,曾经也是那么聪明乖巧的女子。
最终,二人合力将他扶起来,一起离开了皇宫。
边塞。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狂风呼啸,黄沙漫天,气候粗犷而豪放。
城门后,则是繁华热闹的街道,虽比不过京都,却自有一番韵味。
在路边,有与蛇共舞的西域美人,有吆喝叫卖的香料商人,还有穿梭在大理百姓之间的蓝眼金发美男子,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尤其是段君墨到来以后,直接下令放这些商人进来交易买卖,换取大理的丝绸和茶叶等,所以这也是这个城镇繁荣的原因。
只见边塞的另一个僻静区域,是一排排平行建立的平房,守卫森严,地处军营区。
其中一处平房,要宽敞许多,和别的不同,院子是在屋内,而不是在屋外,虽然同样构造简单,却有士兵把手着。
房屋里,凤灵夜就躺在里面,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身上到处都是白色绷带,缠都有些夸张,还穿着一件男人的布衣。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缩小版的士兵衣服,一边卖力地给她扇风,一边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这小哥哥长得还真是俊秀,长着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