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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宏文的事情,刘伯舟之前也有跟我说过。
但他的病,是心病,只能他自己来解,就像箴言曾经说过的那样,人要被救,必先自救,不管我们多么担心,只能从旁辅助。
到达他的庭院,远远看到郑宏文正在责罚下人,偶尔零碎的一两句话,传到我们耳中,好像是在责怪那人打坏了他的东西。
看着那名下人跪地求饶,惊惧害怕的样子,我想,莫不是一不小心摔坏了他传家的宝贝。
走过去,喊了一声:“住手。”
在红闻馆里,虽薛大人是主事,我们其他人的官职,并无上下级之分,但他们好像都挺怕我的。
所以,听到我的声音,郑宏文收了手,站在一边,看向我,又看向我身边的齐焕之,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虽向我说话,但明显感觉是在阴阳怪气地责备齐焕之:“顾大人贵人事忙,怎会有闲暇来在下的庭院中?”
我笑了笑,道:“在下找齐大人有些事情,碰巧路过此地,见郑大人在此,就过来看看,这是……”
我故作吃惊,看向跪在地上的下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郑宏文责罚自扇耳光,两边的脸上红通通的,有鲜明的指印,又问:“这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郑大人如此生气?”
郑宏文哼了一声:“我让他给我研磨,他却把我砚台打了,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
我哦了一声,很是新奇道:“莫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砚台,这样的宝贝,我倒很想看看。”
“这……”
郑宏文一时语塞,又不冷不热地道:“不过是街边最寻常的砚台罢了。”
“既是如此,郑大人为何如此生气?”
我又看了那个孩子一眼,此时,齐焕之已经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了,接着道:“这孩子才不过十四五岁,刚来此处没多久,做不好事情也是在所难免,大人觉着他不好,悉心教他就是了,何必将他打成这个样子,难道在大人心中,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比不上一块大街上最寻常不过的砚台么?”
郑宏文没说话,不过看他负气的表情,想来我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望着他一脸怨言,阴鸷沉郁的样子,我也有些忧虑,同时也有些感慨,还记得,最初见到郑宏文的时候,他的『性』情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和急躁耿直的齐焕之不同,温文尔雅,细致耐心,不成想这才半年的时间,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念及此,不得不想起以前顾家前辈对我说的话,术士的修行,很是艰险,这种艰险,不仅来源于外界中的伤痛威胁,更多的,其实是自己的内心,若想成为术士,要求极强的专注力和精神力,但也因此,很多修行者往往流于偏执,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每个人心里都有恶魔,就像世间分为善恶,这没什么好羞愧的,只是有的人会把那个恶魔锁起来,只让人看到善良的一面,很多时候甚至连自己都察觉不到,而有的人,却没有将心门锁好,把恶魔放出来,让自己走上歧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想,他心中的恶魔,已经崭『露』头角了吧。
顿了顿,又道:“我们付了他银子,让他来红闻馆打杂,就如同朝廷给我们俸禄,让我们做事一样,你若觉着他做的不好,可以让他离开,换个人来,却没有打骂侮辱他的理由,郑大人在京中数日,难道不曾听说过,秦将军的夫人因为打死婢女,被判斩刑的事,无论高低贵贱,人终究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不是路边被无意踩死的蝼蚁,更不是让人肆意打骂的畜牲。”
说着,看了看躲在周围观望的其他下人,见他们对着郑宏文的时候,一脸畏惧,我想,今天的事,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吧。
所以,又叹了口气,劝解他道:“人生平等,这是我们身为术士,早就该知道的事。”
郑宏文呵了一声,满脸的骄奢表情,向我拱了一下手,嘲讽道:“顾大人高见,可怜在下只是个不入流的俗人,没什么本事,更没顾大人这种觉悟境界,以后会向顾大人好好学这做人的道理。”
见他如此,齐焕之忍不住道:“顾大人是我叫来的,他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好,郑大人,你已泥潭深陷,变得不再像你了……”
“我变成什么样,与你们有何关系?”
郑宏文突然暴怒起来,道:“什么泥潭深陷,什么狗屁术士,我们空有一身修为有什么用,谁会记得我们,谁会体谅我们,你们一个个的,只想着去保护别人,在我们遭难的时候,谁想过要站出来保护我们?”
“那些大道理,不过是让老实人变得更软弱可欺,让肆无忌惮的人更加变本加厉,我师兄有什么错,因为一群傻子丢了命,我们懂得再多,世人却不懂有什么用,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一群骗子,一群疯子!”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正是前些天,给江采萍的那面,对照着郑宏文。
见到我的举动,他的声音渐渐停顿下来,问:“你……你做什么?”
我问:“郑大人,能从里面看到你么?”
郑宏文瞥了一眼,没有说话,我又道:“我记着,以前见到郑大人的时候,大人温柔和善,令人如沐春风,如今,大人请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与以往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