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胸口,故作心疼的道:“是有点舍不得,但谁让流云喜欢呢。”
“你对这个丫头的好,有时都让本王嫉妒呢。”
讹里朵从账外走进,刚好看到了我刚才的那一幕。
“王爷。”流云向他行礼,我亦起身。
讹里朵看着流云笑道:“无妨,你肯随夫人来此,必是与夫人的感情至深,既是夫人在乎的人,本王自然奉为宾客,断不会怠慢。”
如果我那时心细,就会注意到,回来时,桌上所放着的那个茶杯,被流云离开的时候,顺手拿走。
直到多年以后的一天,流云与我闲谈时,才跟我说,正是因为讹里朵的这句话,才使她撤走了那杯由她亲手沏好的茶,断了对讹里朵下毒的最后念头。
翌日,完颜亶突然宣我觐见,于是,我便被人浩浩荡荡地从讹里朵的营寨接走,穿过一道又一道的禁门,直至皇宫。
当我见到完颜亶后,才明白他下此诏令的原因,左右不过因为,他这个皇帝还年轻,几乎每一道朝政决策,都需要通过大臣们表决意见,才能下达,这本就是令他窝火的事情了,但更令他不满意的是,大臣们的意见,还经常各不统一,他始终没有凭着自己的想法,决策过一件事情,今日不知什么成了他愤怒的导火索,于是便胡乱地下了这道圣旨。
“朕要开仓济民,他们告诉朕先皇有旨,财政支出上的事情,要询问国相的意见:朕要裁撤冗兵,他们告诉朕先皇有旨,军队上的事情,要听取皇叔们的意见:朕要开设科举,他们告诉朕先皇有旨,改革方面的事情,要遵循女真的传统,不得妄变……先皇先皇,朕现在真是怀念先皇,他老人家怎么仙逝的这样早,更佩服他在死之前,还能将自己身后的事情,规划的这般详细!等朕说要见公主婶婶一面时,他们才终于没了话,也只有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才轮得到朕来做主!”
之前听说讹里朵与这个皇帝侄子的关系要好时,心中还尚有怀疑,没想到,完颜亶称呼我为婶婶,言语中的确不像拿我当外人的样子,这才狐疑地信了几分。
我哭笑不得,假装一副哀伤的模样看着他:“皇上这话说得真让人难过,宋虽向金称臣,可本宫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被皇上接见,怎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呢?”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见完颜亶一脸的认真模样,我便恢复了神态,不再逗他,这使他更加无趣,他郁闷地问我:“当皇帝,都是这般不自由吗?”
“这……本宫可没当过……”
他却看出了我的担忧,一语道破:“你只管直言,这里都是朕的人,你说出的话不会传到他人的耳朵里。”
闻言,我不由在心里暗暗赞赏这个孩子,年纪虽小,但还是颇有心计,只是不知来日他亲临朝政,对大宋,是喜是忧?
“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一定是什么当皇帝不是为了自由,这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是由民心撑起来的,先皇的目的是为了朕下的每一道旨意,都能更好地造福百姓,对不对?这套说辞,朕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皇上……圣明。”
“真是无趣。”
我看着完颜亶,心里略有不忍,良久对他道:“只不过是皇上如今年纪尚幼,故朝堂众臣倾力辅佐,皇上何忧之有呢?况且……”
“况且什么?”
“只因听说你与潞王之间的叔侄情分甚好,本宫才讲这些,还请皇上能够记住,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位子,有不知多少人在觊觎,臣妾不知道当皇帝的滋味如何,但是因为有一个身为皇帝的父亲,所以这个公主,做的也算快乐,有时皇上不妨这样想,其实身居此位,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自己在乎的那些人,可以更好的活着。”
他似懂非懂,思索了一会,然后开口道:“好像……有点道理……”
我暗暗庆幸,若他要是问我,既然我如此受父皇宠爱,那为何还会和亲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嘟着嘴,模样可爱至极,再回想之前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对他的好感一下提升了许多,完颜亶看着我,突然说道:“公主婶婶,朕想听你讲讲你们汉人的文化。”
“这你倒难为本宫了,本宫的书法可谓是不堪入目,对绘画也是一窍不通,论诗词歌赋更赶不上我朝那些十年苦读,科举中第的大臣们学得扎实,所以,皇上倒不如去找在金国留职的汉臣们授教。”
“三皇叔可不是这么说的,婶婶可真是谦虚,既然如此,那否为朕弹一首曲子呢?朕只见过你跳舞,还没听过你的琴音呢。”
说罢,竟然有侍从抬着一座箜篌进来,将它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座箜篌是西夏进贡上来的,在婶婶来此之前的好多年里,一直闲置,说来真是奇怪,为何在大宋好像没有这种乐器,可是婶婶身为公主,却弹得一手好箜篌?”
我笑了笑,担心他再问下去,我会暴露许多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事情,立刻抬手抚琴,没做任何的解释,等他靠着椅子入梦酣睡后,我起身叮嘱宫人好生照顾,然后便顺着来时的路,轻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