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数大的人都这样,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想说啥就说啥,说完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不就得了,跟她较什么真儿。”一听说自己的妈不好,任浩轩立刻为她打掩盖。
“她糊涂?她糊涂咋不骂自己呢?她咋不骂你爸和你呢。还不是看我娘家离得远,村子里面还没有至近的亲人,欺负我也就是小菜一碟。你老替她说话,咋就没想到我的感受呢?我算是看好了,你们家的人都欺软怕硬,见老实人不欺负都有罪。不是我吓唬你,今天的这笔账咱先记着,如果她再对我出言不逊,你可别怪我对她不客气。”孙晓红用眼睛的余光,鄙夷不屑地朝门口瞟了一眼。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就算是隔着门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里面的人听到这句后,故意咳嗽了一声,“呸”的一声吐在地上,接着又没了动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孙晓红的这句话无非就是敲个警钟。此时,她都想象得出,那个傲慢无比的婆婆,可能正气急败坏地在炕头上打磨呢!今天她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孙晓红在心里一阵窃笑。
第二天早晨起来做饭的时候,婆婆没有起炕跟她一起忙活。她赖在被窝里,直到孙晓红把碗筷都端上来的时候,她才怏怏不快地从被窝里面爬出来,见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孙晓红心里一阵好笑。这就是所谓会过日子的婆婆,看来也不过如此。
早饭后,孙晓红拾掇完碗筷后,就去了学校。她怕再闹出找不到家的笑话,特意在来回的胡同里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后还把几个特别显眼的地方,都牢牢记在心里,在不出任何差错的情况下,她匆匆忙忙地去了学校。操场里面很安静,一股股炊烟的味道从村子里面飘过来,很快被冷风吹散。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学校里那些大叔级别的老师们都还没有来上班。她一进门,就坐在自己的桌子旁边,开始低头写教案。打更的老头,拎着一壶刚刚烧好的开水,走了进来。
“上班的时间还没到呢,你咋来这么早呢?你看看现在才六点多钟,你瞅瞅,你比他们早来了一个多小时。这里的老师们每天都踩着挂钟的大针来上班呢,没有一个来得这么早的!”他把暖壶轻轻地放在窗台上,回身朝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坐在了她的对面。在孙晓红的眼里,他是一位特别和善的老人。
“我都习惯了,手里还有几本教案要写。要是来晚了,就没有时间写了。现在快点儿把它写出来,连熟悉熟悉教材都有了!”孙晓红朝他笑了笑,继续埋头写她的教案。
“听校长说,你原来是教中学的,咋还跑到这破破烂烂的小学校里来教小学,这里的条件这么差,工资也不高,学生们的成绩也不怎么好,你就不怕后悔吗?”打更的老头又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
“那有啥办法,中学那边都办交接了,人也都调过来了,后悔也回不去了。大爷儿,您今天多大岁数了?家里都有啥人啊?”孙晓红不想提及那些伤心的事儿,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呀!我今年五十四岁,家里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我一个人也没啥牵挂,就常年住在学校里,吃饭自己做,喝水自己烧,出来进去都是我一个人,都已经二十多年了!”打更的大爷笑呵呵地说。从他饱经沧桑的皱纹里,孙晓红看到了一个老人的知足常乐。
从言谈之中,孙晓红还了解到,这位老人姓何,中年丧偶。他在这个小学里面当校工已经有二三十年了。这么多年,他一年四季吃住都在学校,就像学校的守护神一样,把学校里的事当做他自己的事儿。很多老师都尊敬他,都把他叫做何大爷儿,他也心安理得地乐观接受。
这样看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哇!往往吃亏,未必就是坏事。只要自己走得正,行得端,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呢。孙晓红看看眼前的老人,再想想自己,她心里欣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