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日要唱《雪中莲》吗?这是什么曲子?奴婢从没听过,姑娘什么时候学的?呵呵,其实奴婢一直有件事情想问姑娘。奴婢跟了姑娘这么多年了,从不知道姑娘会唱曲……”
碧彤立在青玉案旁,一边手挽着袖子研磨,一边不停的发问。
自打和主子一同合作收集花瓣又去听音楼实地考察并做了演习之后,不觉间和主子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虽然她自小跟了主子,算是个贴身丫头,却和程府里的其他贴身丫头一样,对主子要遵守尊卑有别,且丫鬟们特别信奉“祸从口出”,轻易不敢多言,否则被罚事小,被人笑话事大,若是被贬做粗使丫头,那更是翻不了身了。不过主子一向宽厚待人,平日里又少言寡语,只知出神伤感,她也便极少受罚。可自从主子死去活来之后,人变得开朗不少,整个嫣然阁也跟着增色添姿,她也不觉放松了警惕,话也多起来。
程雪嫣自然是不会觉得如此有什么犯上僭越之嫌,只是碧彤每每的提问总让她无言以对,因为她总归不能说她的想法之所以令人觉得闻所未闻全是因为她来自于现代吧,不过幸好……
“顾三公子是不是有许多杂书?”
碧彤手停了停,眼睛突地一亮:“岂止是杂书,他那些古怪玩意……我说呢,姑娘还真是近朱者赤,不过他也算不得‘朱’,呃……”
果真是祸从口出,不过她瞧了瞧姑娘的脸色,并无迁怒之意,因为姑娘正冲着手里的象牙管宣笔瞪眼。
古人干嘛要用毛笔?软趴趴的,自己握笔的姿势也蛮好看,却是一落到纸上就打哆嗦。软笔不是没用过,不过化妆还行,写字绘图就……
程雪嫣本想画一张演出服的图样,可弄了半天却只在宣纸上弄出大大小小一堆墨迹和几条弯弯曲曲粗细不一的线。
碧彤也瞅了会姑娘的杰作:“姑娘原说要画衣服样子,却原来是要画梅花啊……”
程雪嫣的脸色便分外难看。
“姑娘真是和顾三公子学了不少,顾三公子的画可是千金难求呢……”
碧彤摇头晃脑的啧啧着。
“他画得很好吗?”程雪嫣瓮声瓮气的问道。
“嗯,”碧彤连连点头:“画的牡丹连蜜蜂蝴蝶都能引来呢。有次,他的贴身小厮小喜把他画的一只杜鹃剪了放在笼子里,结果就有只从杜鹃外面飞来拼命的撞笼子要救它出去。更绝的是他画了张美人图,只是个背影,王员外却非说那是个真人,央他把人交出来,只求看一眼。不过是张画嘛,王员外却当了真,三天两头的来找他要人。顾太尉发现三公子又惹了祸,大骂他不琢磨如何考取功名却把心思都用在了这些个闲事上,气得要把他的手打断……”
“不如就画张正面的送给那个王员外,让他解了相思就算了……”
“可不是?不过三公子怕他看了正面更要麻烦了,就想了个绝招……”
“什么绝招?”
碧彤神秘一笑:“他将那美人画成了麻子脸……”
她忍俊不禁:“害得王员外大病一场,过后再也不提此事了……”
“这三公子还真是有办法的人呢。”
程雪嫣完全没有注意到碧彤脸上的钦佩之色,只是自言自语的看着手中的毛笔,突然眼睛一亮:“有没有鹅毛?”
“什么……鹅毛?”碧彤的心思一时没转过来。
“对,去给我弄根鹅毛来,不,两根……不,有多少都拿来吧,要完整的,最好是翅膀上的长羽……”
“姑娘要鹅毛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等你找来就知道了。”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
碧彤转身垂首听候吩咐。
“以后别总奴婢奴婢的,听着别扭。”
碧彤睁大眼睛,语无伦次:“那我……不,奴婢怎么可以……大家都……”
“对,自称‘我’就很好……”
“奴婢……呃,我……不,碧彤知道了……”
碧彤手足无措间终于采取了个折中的作法,又屈了屈膝,方诚惶诚恐的出去了。
程雪嫣叹口气,太多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要想改变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拈起斜搁在瓷砚上的徽墨,无意识的看着上面浮雕着的松鹤图案。
很快的,楼梯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细竹帘一撩,碧彤攥着一大把鹅毛进来了,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姑娘,你看!”她喜滋滋的将鹅毛铺了一桌子。
“怎么这么多?”
程雪嫣吃了一惊。她的确讲究多多益善,可这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