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墙壁和门皆很厚重,隔绝了外面的声响,但她知道,这期间一定下过一场暴雨,且雷电交加,因为体内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再次以强大的精神和力量在东冲西撞,她看着自己的四肢在这种冲撞下小范围的弹动着,极为诡异,且那种撕裂的痛楚……应是不亚于凌迟吧。只是它为什么不真的冲出去呢?那样她就彻底无知无感了。
死到临头,已没有关于羞耻的定论,她只是怕,怕疼,怕眼睁睁的看着那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一点点的剥离……
苏玲珑,你还是不够狠,你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我?不过也对,若是我在你走后便死了,难免被人怀疑是杀人灭口,更是要找出幕后主使,便有可能找到你头上。还是这样多好啊,你让我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写,只能“供认不讳”,于是,一切便都了结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在事情发生以后才想明白此中关节?她恨,简直是怒火万丈,恨不能即刻说出一切真相。可是没有机会了,有谁能体味无法言语心中的痛恨与冤屈的悲哀吗?就像是对着人群大声控诉自己遭受的迫害,却无人去听,无人相信,而且人们的脸上还挂着嘲讽笑意。那种憋闷与愤怒,穷尽世间所有词汇都难以尽述。她曾想,若是灵魂可以出窍,定是要捉住苏玲珑报仇雪恨。可这药真厉害啊,一天天的消磨着她,竟让她的恨意都渐渐无力了,然而想要活下去的意识却是那般强烈。
那日三法司会审,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却是调动全部力气想要在地上写下苏玲珑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是否在动,她只是好像在用意识写一个字。
只可惜时间太短了,那位红袍大人还“可怜”她体弱无力,问了几句,便让她画押了事。
指抬起的时候,她看到那上面正渗出血迹,而地上只有个歪扭不成形的“王”字。会有人看到吗?可看到又如何?会有人知道她想说什么吗?
她被拖走了,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字,看着它渐渐变小,消失……
她想活,想活啊!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还有许多话没有说。许多次,她都很想对宇文玄苍说那些从电视上从书里看来的情话,却是不好意思,只在心里来回翻腾,若是再见了他,定是要说出来,可她还有这个机会吗?
玄苍,你在哪?你是不是也怕受到牵连所以不敢来看我?
一点温热滑落眼角,她清楚的听到它滴在柴草上的轻响。
不过也好,若是你因此受牵连,我就是死了也会难过的,可是……我是多么想见你一面啊?
不,还是不要见了,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不如就这样死了,让你永远记得我好看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想你的啊……
泪一滴一滴,接连成串。
竟是连呼吸都困难了,也好,就这样死了,也省得明日的痛了。
那只蹲在她胸口的大老鼠往前挪了两步,仔细看她,然后蜷在她颈窝处取暖,还觉得不够,咬开领上的盘扣,钻了进去,却好似怕她赶走自己一般,露出尖利的牙,向她示威。
她苦笑,至于吗?如今我还能做什么?
牢门沉响,好似有人进来了。应是亮了腰牌,于是狱卒连声都没吭。
于是,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这边移来,长长的身影铺于昏黄中,铺在阴暗的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深入她的视线。
是两个将自己蒙在漆黑中的人,就连头上都扣着与这个季节极不相宜的风帽,脸亦是捂得严严的,乍一看去就像两个鬼影。
她的确是惊恐了一下,然而她知道,依她现在的状况,目光定是格外“淡然”的对着这个意外。
狱卒拉长了调子:“苏锦翎,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现在宫里的侍者要来送你一程。有什么就吃什么吧,可别做饿死鬼哦……”
原来是“送行”的人,怪不得这身打扮,是想让她尽早适应那边的环境吗?
锁开,链落。
两个人走了进来。
那只大老鼠竟是不怕人的,见有人来,立即龇牙尖叫,发出警告,意图捍卫自己的领地。
“估计要二位公公白费心了,她现在如同废人一个……”
一黑衣人微偏了头。
那狱卒像是被什么吓到一般,忙低了头:“二位公公先忙着,属下告退……”
待狱卒走远了,那黑衣人方转过身子,对她冷冷的打量着。
她闻到了饭香,不由自主的将眼珠艰难的对准那食盒,却始终咽不下喉间的口水。
“吱……”
她只听得一声尖叫,而后盘在颈上的大老鼠就掉下来,仿佛没了气息。
紧接着,还未等她努力调整视线,又是几声尖叫,围着她的老鼠似乎纷纷丢了性命。
她终于望向那二人,他们亦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只可惜他们包得太严实了,她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