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翎,真有此事?”宇文容昼笑意不退,望向苏锦翎,然而鹰眸深深,怒意隐隐。
苏锦翎的唇艰涩的动了动,甫一开口,竟觉那声音不似自己所出:“镯子的确是瑜妃娘娘所赠,可是……”
“可有人证明?”
脑中滞涩微转,苏锦翎抬了眼,望向与宇文容昼隔案而坐的贤妃。
贤妃款款起身,微施了礼:“当时妾身亦在场。锦翎为众姐妹唱曲,瑜妃便赏了这只镯子给她……”
宇文容昼眉心沟壑渐深,贤妃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当年瑜妃亦尝说,这镯子是她心爱之物,一定要让它给清宁王选一个好姑娘。而后,锦翎亦常去秋阑宫走动,宫中人都知,锦翎与瑜妃甚为相投……”
宇文容昼笑意微敛,情绪尽掩于深眸之内。
没有人看见贤妃的唇角不动声色的一勾……若是皇上当真将苏锦翎赐婚给宇文玄逸,不仅解除了自己的心腹大患,也绝了玄苍的念头,更为关键的是……宇文玄逸当场截了皇上的话,便等于驳了皇上的圣谕,毁了皇上的心思,使天昊在肃剌面前失了颜面,没了信誉,又抢了皇上心爱的女人,那么……不能不说,宇文玄逸是玄苍最为有力最为可怕的对手,然而今后可是未必了。呵,她怎么就不知道宇文玄逸对苏锦翎还有这份心思?这真是个意外收获,如此一来,可是远胜于和亲肃剌,可谓是一箭双雕呢。
“玄逸,朕可是记得有高人说你不宜婚配,除非寻到命中注定之人,你如何证明苏锦翎便是你命中注定之人?朕可不想自己的皇儿因为一时冲动有什么闪失……”
“父皇,玄逸自十五岁开衙建府,时有人来提亲,但凡提起,儿臣即会大病一场,危在旦夕,唯有她……父皇,儿臣已是肯请父皇下旨赐婚,自身却安然无恙,难道如此还不能证明她就是儿臣的命中注定?”
“朕见你和络月郡主在一起时亦是精神奕奕,毫无病态……”宇文容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宇文玄逸返身御前,袍摆一甩,深深跪拜:“玄逸对锦翎姑娘一往情深,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儿臣此生别无他愿,征讨常项得胜后,父皇也尝许儿臣赏赐,而今儿臣只想恳请父皇将苏锦翎赐婚给儿臣,儿臣感激不尽……”
“既是‘一往情深’,为何今日方才向朕提起?”
宇文玄逸深深的望了苏锦翎一眼,敛衽道:“儿臣……尚不知她的心意……”
“哈哈……”宇文容昼大笑:“既是如此,岂非‘一厢情愿’?好,朕便替你来问一问,苏锦翎,你可愿嫁与清宁王为妻?”
苏锦翎只觉眼前的一切实在过于莫名其妙,若说是梦,如今这梦的控制权是不是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是不是该由自己决定梦的走向?
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抬了眸,正迎上宇文玄逸的眸子,清冷春意皆不见,唯有静静的凝视,仿佛只是同所有人一样在单纯等待她的决定,然而那指却紧紧的攥着玉笛,骨节毕现。
时间似乎静止,空气好像凝滞,她的脑筋却开始滞涩的却是缓缓的转动起来。
他不肯去医伤而是留在这,就是为了帮她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和亲吗?可是偏要用这种求皇上赐婚的法子吗?如果非要用这种法子,为什么不是玄苍?
玄苍……你在哪?
“既是不肯回答,便是不愿喽?”宇文容昼微笑着睇了宇文玄逸一眼,又转向苏锦翎,紧靠在龙椅上的背不禁往前探了探:“那么我再问你,你可愿嫁给长治可汗,成为肃剌的可敦?”
身子一震,却不知是因为皇上忽然迫她应下此事还是因为那紧闭的帐帘忽的一掀透进了夜的寒气亦或是见到那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雪色身影……
他,终是来了。
所有人都如她一般目不转睛的盯住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看着他穿过众人,目不斜视的走到御前,袍摆翻卷,跪倒在地。
“玄苍恳请皇上赐婚……”
一时之间,盯住他的目光有一部分移向苏锦翎,宇文玄逸的神色倏然变得幽远。
宇文容昼亦瞧了苏锦翎一眼,笑意微冷:“赐婚?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朕的皇儿个个都来找朕赐婚?但不知煜王又是看上了哪位女子?”
“肃剌郡主,普利那络月……”
她没听错吧?怎么事情忽然变得这么不可思议?这个梦,着实太诡异了,诡异得听不到任何人声,连浮在光中的微尘都一动不动。
仿佛过了好久,才听到宇文容昼好似梦幻般的“哦”了一声,终于如一根细针,刺破了这窒息的静寂。
贤妃原本亦提着心,眼下终于放回原位,露出欣慰之态。
“络月郡主可是也有此意?”宇文容昼又向前探了探身子。
“是。”煜王言简意赅。
所有人都知道络月郡主情系清宁王,一部分人知道煜王对苏锦翎情深意重,可是怎么……这着实让人想不通啊。
宇文容昼也微露茫然,正待询问,却有一小太监匆匆赶上,附在他耳边战战兢兢的说了句什么。
宇文容昼当即大怒,一拳砸在案上:“宇文玄苍,你……”
然而事关国体,若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堂堂天昊的王爷在乱军之中不去助属国杀敌而是趁乱强暴了刚刚丧父兄长亦自身难保的郡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深吸了气,拳紧了又紧,终自齿缝间挤出一字:“准!”
“谢皇上!”
宇文玄苍叩谢起身,面无波澜,走向门口。
他自始至终狭眸低垂,没有看过苏锦翎一眼。
雪色的袍摆远远飘去,却好似近在眼前,其上的银色云纹在灯光映衬下粼粼闪烁,刺得人眼底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