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眨眼间除夕已到。从早上到日暮，爆竹之声未歇。就连宫中也焕然一新，满是喜庆。

“开宴！”

随着一声开宴，从重华殿一声声的传到了鼓楼，鼓声响遍京城，万家齐开宴。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日，也是团圆欢聚的一日。

重华殿内，众妃众皇子以及其他的皇室宗亲，五品之上的官员今日全都到场，殿中丝竹声声，好不热闹。

但是在这热闹的背后，却是一片压抑。

李尧慎坐在上首龙椅上，才几日不见，他仿佛又消瘦了许多，鬓边斑白，也老了许多，不变的是他仍然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神龙虽暮，威严却只增不减。

“这段日子，太子处理政务的能力众卿都有目共睹。朕亦十分满意。”

李拂弦的能力不需要多说，自然是令人折服的。

李尧慎的目光缓缓从众人面上扫过，特别是师崇朝和李归尘，他多看了两眼，深沉的目光好像要透过看透他们的心中所想。

师崇朝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心虚，而李归尘，脸上的笑容却淡了淡，他何曾不明白，李尧慎是在警告他。

其他人安安静静，敛声屏气，不敢多发一言，如今这个局面，少说少错，才能活得久。垂眸恭敬等着李尧慎的的话，其实他要说什么，众人心中都有谱了。

“所以，明日元旦开笔便由太子执笔。”

元旦开笔，是一年初始，由帝皇亲自祈福，题写吉祥。从古至今，还从未有太子执笔的先例。

“陛下不可，元旦开笔由太子执笔与祖制不合！纵然太子殿下政绩斐然，但是元旦开笔还从未有过太子执笔的先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顺声望去，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御史大夫周世成，倒也不奇怪，御史台的人就像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个个都偏偏是保皇党，个个铁骨铮铮，都是不怕死的。

“与祖制不合，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

有了第一个反对的声音，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李尧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反对的，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徐徐道：“没有先例，那朕就开这个先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道：“朕这个位置迟早是太子的，早一日，晚一日又何妨。”

有他这一言在此，似乎是宣告了什么，也让保皇党的人有了选择。

殿中静悄悄的，连乐声都停下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三公之一的周世成第一个出声，沉声道：“臣，遵旨。”

他是保皇党的领头羊，也代表着皇帝的意志，他们将听从李尧慎的吩咐，从明日开始，保皇党听候李拂弦的吩咐，护持李拂弦，忠于李拂弦。

“禹诚。”

“欸，奴婢在。”

禹诚侍立在左右，听见李尧慎的声音立马上前应声。

“走吧。”

这么多年，最了解李尧慎的人还是禹诚，李尧慎一个眼神他都知道李尧慎的意思。

“是。”禹诚立刻喊道，然后扶起了李尧慎。

“起驾——”

李尧慎刚走了一两步，又停下来了。头也不回，道：“太子跟来。”

“是。”

李拂弦将李景耀交给芸香，抬步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众人仿佛才如梦初醒，齐声道：“恭送陛下，太子殿下。”

今日，他们送走的是一个时代，明日，迎来的就是李拂弦的时代。

李尧慎出了重华殿，上了御撵。他们穿过重重宫门，到了南宫，曾经的禁忌之地，也是，李拂弦不曾踏足的地方。

李尧慎身体每况愈下，他感觉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了。今日，都是他情况比较好的一日了。

“陛下，您小心脚下。”

下御之时，禹诚赶紧上前扶着李尧慎。

“咳咳，朕没事。”

李尧慎咳嗽了一两声，脸色越发的苍白。李拂弦袖中的手不禁紧了紧，迟疑了那么一瞬间，抬脚上前，扶住了李尧慎的另一只手。他也才发现，李尧慎消瘦的厉害，他已经老了。李拂弦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倒是惹得李尧慎和禹诚两人都有些惊讶，这还是李拂弦第一次表现出对李尧慎的关心之意。

李尧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也没多问什么。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