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正殿之内,十二时辰都保持着温暖。
进殿之后,李尧慎脸色都好看了几分似的。而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飘荡着几分药味。
在软座坐下,李尧慎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下去了,独独留下了禹诚。
“禹诚,去把东西取来。”
“是,陛下。”
“坐。”
李尧慎转头看向李拂弦,让他在一旁坐下。
李拂弦沉默着坐下,一时无言。
“陛下,取来了。”
禹诚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他捧着一个黑色的匣子。
“你既然已经查到了明南,这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
李尧慎示意禹诚将匣子递给李拂弦,“你的疑问,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李拂弦拿着匣子,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上,更压在他的心上,他一直寻找着多年前的真相,但是现在,他却不敢打开这个匣子。
真相近在咫尺,却让人不敢触碰。
没有人催促他,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李拂弦还是打开了匣子。
匣子中有一封血书,一对碎了的白玉镯,和一个玉瓶,以及一柄血迹干涸的匕首。
“认罪书。”
血书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都已经泛黑,有的已经模糊不清,血液早已经干涸,黑色的印记有些模糊,看着着实渗人。
“……皇后之死,皆系出赵氏。……王氏虽罪不容恕,但三皇子乃是陛下骨肉,求陛下饶其性命。而王氏宝库,皆藏于盘云峰,盘云峰设有机关,若入内,则按其下……懿顿首,绝笔。”
落款是王懿。
王懿,王玥亲姊妹,当年的淑妃娘娘。
等待他看完了,李尧慎才缓缓开口,道:“王氏乃是百年名门,但是淑妃之母,乃是前朝后主之女,赵姬。赵姬倾覆大周之心不死,利用王氏一族,企图谋反。你母后身体一直不好,十年前秋,病情忽然加重。”
李尧慎说到此处,又咳嗽了几声,脸色更白了些。他压下喉头的血腥味,继续说道:“之后,从她的药渣中查出了剧毒之物,银蚕。”
银蚕此物,乃世间奇毒,前朝已经绝迹,却忽然再现,他们追踪线索,果真查到了王氏一族,其中贺王府亦牵连其中。
“亦是那时,我才发现赵姬已成气候。想要拔除他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我查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银蚕之毒无解……那年十一月二十七,你母后亡故。”
他亦永失挚爱。
李尧慎单手支撑着额头,眼眸低垂,他声音平静,就像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曾经哪怕再过于伤痛,如今也已经淡去,说出口时心中再也翻不起波澜,像是死去了,了无生机。
“所以,你独宠淑妃三年,之后又捧赵贵妃,均是为了铲除王氏一族?”
虽是疑问,但是李拂弦却几乎可以笃定李尧慎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想的。
“是。”
空气骤然沉凝,李拂弦紧握的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牙关紧锁,许久之后哑着嗓子问道:“那么我呢?又在您计划中是哪一颗棋子?”
“非也,你是我选中的继任者。”
李尧慎忽然站起身,步至李拂弦面前,看着他,目光慈祥,“从一开始就是。”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论文,你自小就展现出过人的天分。论武,亦是百里挑一。论心性,你也是最出彩的那个。更可贵的是,身在高位,但心存悲悯。为帝者,这是最难得的。”
而最重要的是李拂弦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
李拂弦心中波涛起伏,凝神静气的香却让他一点都平静不了,纵然他已经查到了,也知晓他曾经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李尧慎的一番苦心,却依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恨。
原来,他竟然是怨恨着李尧慎的。
“若我当初没有选择去边塞,没有达到你所期望的目标,你是不是就会另择他人?”
“你不会。何必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你的脾气秉性,你的志向,都不会允许你停下脚步,不会允许你放弃。况且,朕也没有另立储君的意思。李归尘纵然天赋才能不弱于你,但是他太过于自负,刚愎自用,气量狭小。且穷奢极欲,耽于享乐。为帝王者,可以专制独裁,可以沉迷酒色,但是绝不能成为聋子瞎子,自断谏言之路,不能看不清身上的责任。更为关键的是,他绝对不是老三的对手。”
从一开始,李归尘就注定了与皇位无缘,他走的是一条绝路。
“他若称帝,等待大周的将只有覆灭一条路。”
李尧慎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有的话堆在心中,已经堆了十多年,如果再不说出来,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