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带珠冠,身着蓝锦长袍的少年,其实一早就留意到旖景的心不在焉,一直默默观注,这时见她独坐寂寥中,眉目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怨怒,不由也是一怔。
旖景有些慌乱地垂眸。
除了旖景,心不在焉之人还有一个甄茉,这时,她坐在太子妃身侧,目光一忽看向卫国公身旁身姿端正的如玉少年,一忽又甚是忧虑地瞥向正与平乐郡主窃窃私语的安慧。
安慧今日颇为频繁地把目光扫向甄茉,意味深长之余,又很有些讽刺与不屑。
平乐郡主可是个藏不住话的角色,若是安慧将水莲庵的事情告诉了她……
甄茉便有些坐不住了,与太子妃交待了一声,硬着头皮凑到平乐郡主案前,强作欢颜地没话找话:“这一出戏,倒是精彩,从前并未听过。”
安慧嫌恶地剜了甄茉一眼,眸子一转,讽刺一句:“这算什么,阿甄你见多识广,再离奇精彩的戏只怕也是听过的。”
甄茉俏面一白,心里十分懊恼,笑容里便含了几分冷意:“阿慧这是在打趣我?还是真觉得今日这出戏甚是乏味?依我所见,皇后娘娘也看得津津有味呢,怎么阿慧就不觉得有趣呢?”
安慧笑容一僵,想起当日回府,父亲的一番警告,说事涉太子,切不可张扬,就连老王妃面前,也不能漏一个字……可看着甄茉在这里耀武扬威,委实让人不甘。
好一个不要脸的荡妇,安慧一阵腹诽,却也只好忍声吞气着。
平乐郡主听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机锋来往,她注意的却是,隔的不远的一席,金六娘正兴致勃勃地与孔兰咬着耳朵私话,孔兰还时不时地往这边睨上一眼,似乎神情有些嘲讽。
怕是又在议论早前宫宴上,自己无心失仪之事。
平乐郡主不由怒火上升,几步上前,盛势凌人就是一句:“金六娘,有话不妨当面直说,鬼鬼祟祟地私下议论是什么道理?”
这委实冤枉了金六娘,她哪里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惹平乐郡主这块爆碳,刚才,不过是与孔兰议论着台上那个伶人的唱腔而已,不过孔兰因得了皇后姑母的“嘱咐”,特意拉着金六娘私话,并别有深意地瞄了平乐郡主几眼罢了。
“郡主这是何意?”金六娘往常因祖父之势,在贵女群体中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并没有谁敢对她冷言冷语,若是换一个场合,当然还得换一个对象,她定会据理力争,可皇子选妃就在当前,她可不愿与人争执,更何况是威名赫赫的平乐郡主,当即陪笑解释:“郡主可别误会,我不过是与阿兰品评戏曲罢了。”
“正是如此。”孔兰自然也不会无中生有,却心怀叵测的解释:“我委实不太喜欢听戏,若非阿金与我解说其中精遂,只怕早就打起磕睡来,在贵人们面前失仪。”
这话,算是说中了平乐郡主的心病,越发肯定金六娘是在嘲笑她,二话不说,抄起一碗茶水来,就要泼将上去。
金六娘下意识间,出手阻止,却被平乐郡主搡了一把,险些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动静闹得大了些,引得众人侧目,就连太后与皇后也惊动了,蹙眉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金夫人原本与孔夫人在一处说话,瞧见这般情景,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先斥责了女儿一句,又好生安抚了平乐郡主一番。
康王妃原本与小谢氏在一处,这时也发现情形不对,连忙将平乐拉开,当问得前因后果,狠狠剜了金六娘一眼。
这可真算祸从天降了,金六娘一腔委屈说不出口,憋得胸口生闷,兴致顿时一落千丈,寒着脸一声不吭。
皇子与宗亲也留意到这场不大不小的争执,冷眼旁观之后,心下各有计较。
秦相也侧目看了一眼,神情十分微妙,金相却不以为意,反而与康王说了一句:“平乐的性子当真要收敛一些才好。”
康王当即就黑了脸,他唯有平乐一个嫡女,原本就视如掌上明珠,容不得别人诋毁半句,无奈金相使终还是他的舅舅,也不好当场翻脸,只得忍着一口浊气。
当年,先帝有立长之念,若是金相鼎力支持一把,康王未必就能失了储位,可金相却为了私欲,袖手旁观……这一口恶气,原本就哽在胸口,不过闺阁女儿之间的争执,事非尚还不明,金相就将责任尽数推到平乐头上,如何让康王心服。
康王阴沉沉地垂了眼睑,铁拳紧握。
光影璀璨中,皇后缓缓扫了一眼各人的神色,笑意十分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