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殷临浠要监督灾区房屋重建的事宜,所以我顺便也在江北飘着雪的清晨起了个大早。
方简单的洗漱完,便见桃心面色为难的进来了。
“公主…”她将一只盛着白色汤汁的碗放在了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抬手用碗里的汤匙拨弄了下,才看见汤汁底下少到可怜的几粒米。
桃心低声嗫嚅了句,“早膳。”
“什么?”我瞠目。
桃心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听说,江北已经断粮好些天了,朝里拨来的粮食又在半路遭了山贼洗劫,太子殿下便上奏请求朝里重新拨粮,可各中手续加上中途运送,起码还得七日才能到达江北。”
“七日...”我望向碗里白色的米汤,一时忘记了反应。
桃心看我呆住了,以为我是不满意,所以将装着米汤的碗重新端了起来,面露难色的试探道,“那要不,奴婢还是让人煮碗充实些的?”
说着话,她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抬腿往外走去,我却抢先她一步,跑出了帐篷。
“公主!”桃心惊呼一声,手里捧着装米汤的碗,追着我跑了出来。
可我的脚步却随着眼前震慑人心的一幕猛地一僵,目中有几许叫做痛心的东西再也掩饰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公主。”桃心面色复杂的在我身边低呼,我却全然不知。
只是怔在原地,任由一道道哀鸣声趁机钻进了我的耳膜里。
我望着此时帐外一副巨大的悲惨画面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灾民中,有失去了孩子声嘶力竭的母亲,也有刚刚失去双亲嚎啕大哭的稚童。
那些死去的人则被一排排摆在了帐篷开外十几米的地方,排列了足足二十几米有余,场面之悲观令人不由的浑身冷。
而一具具冰冷的身体旁边,有抱着尸身呆呆失神的母亲,也有蹒跚学步的娃娃伏在已然冰冷僵硬的父母身上酣然大睡。
望着这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画面,我呆立了许久。
只觉得有彻骨的寒意在瞬间由脚底冲上了心头,使得脆弱的心脏一阵阵收缩刺痛,然后我的牙关开始不由自主的剧颤。
桃心不忍心的别开眸子,摇了摇我的衣角,“公主,别看了。”
在我转眸的时候,却偏偏看到了一个老妪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草根汤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嘴里灌。
一边灌,一边还拍打着婴儿的后背,轻声哄道,“小宝乖,小宝喝完就不饿了,小宝乖...”
说罢,老妪往婴儿的小嘴里灌了些草根汤,那黑乎乎的汤汁却尽数顺着婴儿被冻得紫的小脸流进了颈窝。
婴儿开始嚎啕大哭。
老妪实在没有办法,也只得放下手里的碗,掩面啜泣了起来。
这时,我的目光扫到了桃心手里依旧紧紧捧着的那碗米汤,遂从她手里取了过来递到老妪跟前。
“给孩子喝这个吧!”
老妪稍愣,颤巍巍的接过碗,感激的就要给我磕头。
我连忙伸手制止,顺便将身上的半臂衣脱了下来,盖住婴儿被冻得青紫的小身体。
老妪的眼圈瞬间通红,连声道,“谢谢。”
在她开始喂起婴儿的时,我才想起来问,“老人家,我看江北原本尚也算是个富庶之地,怎么一场白灾竟闹到了这般田地?”
“哎,”老妪轻叹了声,直到将碗里最后一滴米汤喂进的婴儿的嘴里,方开口道,“说来这场白灾也是来的突然,原本江北这地界几十年都没有见过几场雪,更甭提这样闹得到处死人的白灾了,可怜我江北人仗着草肥水美,原本家家户户都是以畜牧为生,岂料这突如其来的白灾不仅毁了我们的住所,更是将养活一家上下的牲口给活活祸害得死的死,逃的逃。”
“还有逃跑的?”我微诧异挑眉。
老妪神情愈变得凝重了起来,“牲口狡诈,既逃脱了自然不会等着人再将它抓起来了,于是为了追回逃跑的牲口许多人都进了林子里,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说到这,她低头悲怜的望向怀里此时已然入睡的孩子,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的爹娘便是那没能回来的其中两人。”
我不禁缄默,心里有些复杂。
此时,老妪又开口感叹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带着救命的粮食赶来,恐怕此时江北早已成了饿殍遍野的鬼城了。”
饿殍遍野...
我默念了几遍,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老人家,你刚刚说草肥水美对吧?我想问问,这水是什么水?”
老妪见我这么一问,饱经沧桑的脸上浮起一丝疑惑,“是江北的滦水河,但是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神秘笑笑,继续问道,“那滦水河具体在何处?”
“倒是往这直走,下个坡就到了,”老妪为我指了方向,又道,“不过姑娘,现在的滦水河可去不得,别看它表面冻的结实了,可底下暗流数不胜数,若是有个不小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朝老妪点头示意,但并没有把她的告诫放在心上。
等到回到帐篷里...
“桃心,和我去趟滦水河。”
“啊?”桃心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又重复了遍,“跟我去趟滦水河!”
“不行啊公主!”向来胆小的桃心连忙拉住我的手腕,“你没听那个老人家说的吗?那条河暗流太多了,如果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啊!再说了太子殿下此时又不在...万一生什么事的话...”
桃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硬是变成了低声嗫嚅,至于她口中窃语了啥玩意我没太听清。
只是不由分说的拉起了她就往外走。
照着老妪所指的方向,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这个所谓的滦水河。
“公主,你来这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