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茫抬眼,惊云又道,“大夫抱着浑身是血的姑娘回来时,他整个人已经吓得七魂丢了六魄,想来惊云入府的这六年却是从未见过大夫有过像那般的失态,一个大男人为了寻女子的污秽之物竟丝毫不顾及颜面的去求人家。”
“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说姑娘的救命药是污秽之物呢?”惊羽气不过,嚷嚷了一声。
我倒是没太在意,只是听清了惊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说大夫他为了我,竟去求人?”
“没错,要不然你以为在新郑这崇尚男尊女卑的地界,大王向来痛恨伦理失常,一个男子竟公然去求女子的污秽之物,你以为真的会有人敢卖吗?而且对方还是郑国赫赫有名的公孙大夫,就凭这一点,寻常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几乎都是没命的借故将他往外推的,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大夫才冲进了一个正在生产女子的卧房里求来了这个,姑娘若是不好好喝下去,恐会辜负了大夫的心意啊。”
“他冲进女子产房?”我心下一惊,突然记起映桐姨娘曾与我提过的一件事,说是钟离原有名将军在升官的当日,因夫人难产而冲进了产房,不慎沾染了晦气,结果他夫人倒是好好的,可腹中的孩子竟只哭了一声便夭折了,那将军更是在孩子出来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暴毙身亡了。
映桐姨娘当时直说是男子入产房触怒了送子娘娘,所以这才将他的孩子收了回去,为了惩罚那不懂规矩的将军,亦折了他的阳寿。
可我当然是不太相信这迷信一说的,只不过此前我却从未想过,公孙子都他竟能为我做这样的事。
愣了好半晌,惊云终于有些不甚耐烦了,“姑娘,你还不喝吗?若是不喝的话,我只好叫人倒了!不过...就是可惜大夫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说罢,惊云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急急出声,“谁说我不喝的?我喝!”
“姑娘...”在惊羽错愕的目光里,惊云微笑转身,将手里的药碗送到了我面前。
我抬手接过,瞧着碗底暗红色药汁里略翻滚浮起的紫色肉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喝吧,姑娘!”
“嗯!”我瞄了眼惊云,机械般的点点头,最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捏住鼻子,将碗里的药汁一股脑的倒进了嘴里。
可嘴里那咸咸腥腥的味道,我只要一想到是人肉,就...“呕!”
想我活了快二十年了,何曾吃过人肉啊!现下的感觉真是苦不堪言的。
“姑娘,忍住啊,姑娘!”惊羽见我就要吐出来的样子,连忙递了快丝绢给我。
我捂住嘴,强忍住恶心的感觉,令喉咙里不断往上翻涌的药汁不至于呕出来。
惊羽这时倒十分机灵的端上来一盘糕点。
我也没太瞧真切,就往嘴里胡塞了一块...
嗯...那味道真是...奇咸无比!
惊云大概是看了我面色不太好的样子,连忙推了推惊羽,“快,姑娘噎着了,快去倒水!”
说罢,待惊羽慌乱走开以后,惊云方轻手轻脚避开我的伤处,拍了拍后背为我顺下去了那块糕点。
等我再仔细瞧向盘子里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这不会又是大夫做的一口酥吧?”
惊羽递上茶盏,十分无辜的点点头,“最近大夫好像迷上了做糕点,经常是霸占着府里的厨房,动辄锅碗瓢盆碎了一地,上次还一把火险些把厨房给烧了。”
“哈...”我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随即低头轻抿了口茶水,好在这时也不觉得反胃了。
“对了,”惊羽突然出声,瞧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姑娘你饿不饿?我看你的嘴上也受伤了,要不我让厨娘趁着大夫不在府里煮点粥来吧?”
“嘴...”我轻轻抚上还略有丝丝痛楚的唇,再想起殷临浠的时候,心底不自觉被苦涩填满了。
也不知...他现下在哪?有没有回鲜虞...
我倒是希望他以大业为重的,毕竟我这胸口上的伤就是为了让他对我彻底断念才留下的,可我心底的某一处又在隐隐期盼着...我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离开,只要一想到他往后成为君王将要娶别的女人,我的心里就...
“姑娘?”惊羽见我失神,以手指放在我眼前晃了晃,“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没...”我勉强勾起唇角,按下了心底隐隐作痛的某一处,才道,“对了,我刚刚就听你们说,大夫不在府里,他去哪了?”
“这个嘛...”惊羽与惊云这两姐妹相视一笑。
然后由惊云开了口,“大夫一早就被宣进了宫里,说是大王有什么要事与他商量。”
“要事?”我呢喃一声,略作揣测。
惊羽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这个还用说吗?早前府里就传遍了大王要给姑娘和大夫赐婚的消息,此一去大夫必定能领回赐婚的诏书,惊羽这厢就先向主母问安了,夫人吉祥!”
“惊羽!”向来沉着稳重的惊云扯了扯福身请好的惊羽,可她自己的面上亦微微透出了些许粉红。
我则凝眸望去了远处。
若真如她们二人所说的话...我该嫁给公孙子都吗?
我不知道,只是心里觉得十分迷茫。
这时,门外却是面色慌张的跑来了一名小厮。
跪在门口急急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惊云冷呵。
小厮干脆伏叩地道,“大夫...大夫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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