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一轮银盘圆月被突如其来的云彩遮住。
此刻正透过云层似有若无的洒下缕缕微芒,使得这个深沉的夜空看起来就犹如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的深海,而整片夜空里浩瀚无垠的星子就是眷恋着这片深海的鱼儿,正努力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来点缀这片自己所热爱的洋流。
夜风习习,吹过一重又一重的锦木门扇,使风中夹带着香木的气息猛然袭向室内,吹得薄如蝉翼般轻柔的幔帐顿时猎猎微响。
明明眼前的一切还是这般的宁静,可此时我的心里却如住着一个狂躁的小人一般,正疯狂的挥舞着手臂擂击着我的心脏,令我的心里始终惴惴然,难以安定。
想想自从我和沈霄被独孤岙带回他小住的宅邸以后,就被分别囚禁了起来。
算起来到现在,我们大概都已经被关了五个时辰了,而身边别说是独孤岙了,就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看见,偌大个厅堂里只有我一人,仿若其他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周围静的可怕。
这倒是叫人有些摸不清状况,独孤岙既然一心想杀了我去皇帝面前邀功,又为何迟迟不见他动手,反而是将我撇在一旁,毫不问津呢?
我略略抬头,看了眼囚禁着自己的玄色铁笼,心里突然有些落寞。
毕竟我还没有找到殷临浠,如今却这样落到了一心想要我死的皇帝手里,那么我还能有生路吗?
此刻,原本萦绕在月亮旁边的云朵被风吹散,清幽的月光登时从正堂门口斜斜投射了进来,落在玄色铁笼上,挤过铁笼的缝隙,在地面与我的身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黑白条纹图案。
“钟离国的六公主”
适时,清冷的夜风里飘来一道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
我微微眯起眼眸,努力使得自己的视线在月光里凝聚,才见自正堂中央一扇透着微亮的翡翠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了一道人影。
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朝我走来,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形一点点融进月色里,一张略有沧桑却依旧风采照人的轮廓立即出现在了我面前。
“是你。”
我冷冷盯着那个面色冷峻的君王。
他却突然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想来,钟离国的六公主曾经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啊,如今却像个牲口一般,被囚禁在铁笼里,这倒真是叫人出乎意料。”
“哼!”看他不再搬出虚与委蛇的假样子,我也懒得再掩饰对他的厌恶,冷哼一声便嘲讽道,“皇上身患重病,本该在宫中休养生息的,可皇上不仅不顾自己的身体,也全然不顾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抛下国事政事于不顾,跑到这边陲小城来,也叫我很是意外啊!莫非重病也是皇上装出来的?”
皇帝未答我的话,也未见有任何情绪,只是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眸打量了我许久,然后无声的动了动嘴角,开始绕着我慢慢踱步,“你应该知道临浠已经在收复鲁阳的初战里,战死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试探。
皇帝必然是想从我的嘴里探出一些关于殷临浠的事情,他费尽心思的张贴通缉令,让独孤岙把我捉来却不杀我,说不定根本就是为了对付殷临浠。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殷临浠压根没在皇帝的手里。
思及此,坐在地上的我挺直了腰板,再一次冷哼道,“自然已经知道了,皇上将二殿下的丧礼操办的如此隆重,恐怕整个鲜虞没人不知道二皇子已经死了。”
“哦?”月光下,中年男人迷离的眼中渐渐泛起了一丝斟酌,好半晌才沉着嗓子继续道,“既然如此,遵循礼制,二皇子府上的所有内眷理应殉葬,你身为二王妃,临浠除了你又没有别的妻妾,你本该为他殉葬,而你却因为怕死公然逃走,实在有失皇家脸面。故此,朕要杀了你也是合情合理。”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失笑,“皇上若是想要杀我,又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呢?素雪不过是乱世中的一颗微尘,性命就像是泥泞般的卑贱,哪里需要你这般煞费苦心?”
“好一颗微尘!”皇帝当下提高了音量,随即走近我,面上终于见到了一丝狰狞,“你可别忘了,你这颗微尘身上还背着我鲜虞十万精兵的血债,这笔账朕是一定要找你讨回来的。”
提及十万精兵,我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皇帝又目光幽幽的转过身,背着手走远了两步,仰头看着头顶的圆月长叹了一声,“你知道鲁阳一役,我们是怎么赢过势若猛虎的晋国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