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转醒时浑身疼痛无力。
入眼空旷,这场景好是熟悉,叶烟行揉揉睡眼,望着帐顶股间隐隐作痛,缓缓翻身侧卧,思及昨日缠绵,心头满是喜悦,感觉自己整个都泡在蜜罐里了。
阵阵凉意和隐约可闻的淡淡药香,那人定是不会让旁人给自己施药,想着更是甜上了几分。
翻身下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几个婢女急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扶起了叶烟行,替他更衣梳洗,此刻他只觉得手脚绵软,谢过几位婢女便接受了她们的服侍。
二总管轻步走来,弯腰拘礼,“公子可要传膳?”
“这是承折殿吧?”
“是的,公子昨夜睡得深,王爷就留公子在殿中休息了。”
“王爷人呢?”
“王爷今日入宫面圣,大总管传话说要赈灾之事出了纰漏,即日出行淮南,王爷回府时见公子还在睡,吩咐等您自行醒来,不可惊扰,便离府而去,只留话说月后回来,要您安心。”
“如此吗,留了消息就好,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叶烟行吃惊,抬头看着退下的二总管,奴才?
二总管刘告向来眼高于顶,善于依附权势,南知意入府,便和莲心同气连枝在王妃手下作威作福,今日在叶烟行面前自称奴才,也仅是识时务。方潜离府时对他那番叮嘱,他也不想认为是炫耀王爷对他的器重,且当作是善意提醒就是了,侍奉明王多年,有的是手段判断眼前局势。不同于昨夜殿外侍奉的方潜能携侍女进入寝殿,但不代表他不能接触到其他,比如,更下阶处理脏污之物的婢女。
“引芳,你可真见那人吃下去了?”
“启禀娘娘。奴婢亲眼所见,也是奴婢亲自伺候公子进膳。”
南知意展颜浅笑,莲心递过手中的香包,“收好了,这包里的足够剩下时日剂量,事成之后有你好处,若此事传了出去,小心你头上的脑袋还有你侍在府里的外婆。”
“如今王爷离了皇城,那男宠失了庇佑,呵,他不是皮相倾世惑人心么,那便留他这一身美貌,看王爷如何爱他。”
下身隐痛叶烟行只得趴卧床榻三日,百无聊赖。心底虽是甜蜜,但他就是觉得那处娇嫩,再怎么休养也是疼得不行。
周衍之用过的上等内药还放在手边,可是隐秘之处太过羞人,他就是没法施药,拖了几天还是只能懒懒卧着,不是睡觉就发呆。
入了秋,院中再是日久的春夏之花皆是凋落。
叶烟行无聊极了,他一闲下来江儿可就吃苦了,日日拉着江儿学字画习棋艺。江儿本就不喜,几日下来见了他家公子就头疼,连忙逃窜,生怕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叶烟行在后面追着泥鳅般的江儿直喊:“朽木朽木!”
“好啦,公子莫要难为江儿了,明明就是思念王爷了。”
“胡说。”
“公子想了就写封信吧,府上有信鸽和信使,虽是不如百里加急,慢慢的总是会到。”
“可真?”叶烟行面上一亮,“笔墨伺候。”
山重水自叠,此间云月,化以温存,都念梦中人。
望着信使悠悠扬鞭去,等着信使慢慢载物归。
信件在路上走了半月,寄了远隔千里的思念。捧着周衍之的回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心折好,贴近心口。
愿做月华流照君。
“贱婢,好大胆子竟然敢欺瞒王妃,可知死罪。”莲心怒不可遏,看着跪倒在地的女仆一通指骂。
引芳扑到南知意脚边,哭道:“娘娘,娘娘,奴婢确实按照吩咐在叶公子的膳物里添了药,也亲手伺候公子用下了,奴婢真的不知公子为何无事。奴婢纵有千百条命也不敢欺骗娘娘啊。定是这药出了问题,是了,娘娘饶命啊。”
南知意皱眉,看向莲心,莲心一把推开了跪在地上的婢女,“你可是要说,我备的药物出了差错?荒谬!娘娘,药物可有失效,一试便知。”
挥手随意,莲心唤来几个仆役捆了引芳,伸手捏开她的颌骨,轻笑着把手中的粉末灌入,取出锦帕牢牢塞住了她的嘴。
引芳惊恐的睁大双眼拼命挣扎,眼泪簌簌落下,好痛,好痛,疼死了。
强壮的仆从竟是制不住被痛意折磨的引芳,见她倒地翻滚,痛苦的蜷缩着身体,不忍心的偏过头去。
刻钟,空气中发散出怪异的气味,被捆绑的引芳蒸发一般,地上只剩薄皮衣裳。
南知意退了几步,丝帕掩住口鼻,“如此看来药是没有问题,是哪里出了问题,半月有余了,那男妾还好生在侧殿享福作乐。”
莲心疑惑,说道,“是不是这丫头胆子太小了,那人饭食用的少,所以剂量不够。”
“不应当啊,即使剂量再少,这些时日累积的毒素不说让他丧命,起码也该让他痛不欲生了。”
“那下次直接让下人一整瓶的倒下去,不信这样还不死。”
“死?他就这么死了,如何消去本宫心头之恨。换个机灵的,剂量加倍,本宫不信了,他这般好命不死了。”
“是,娘娘。”莲心笑答。
日头正上,往日叶烟行这个时刻早是贪凉午睡了,只是今日在周衍之书房翻得了名家之帖,不由得捧着细细读起来了。
江儿侍奉在一旁,打着呵欠眯眼研磨,只觉得公子看书就看书了,兴起还要挥笔临摹一番,好生无聊。
“烟行哥哥可在?有否午休?”
一身月色长衫的俊美男子随声而入,是涟白。
叶烟行闻声抬头,放下书册,请人坐下,拍着江儿面色不善的小脸命他奉茶。
涟白安静,只叹眼前人宠辱不变,一如初见的温和近人。
“哥哥在临摹字帖吗?早早听闻哥哥才艺精绝,也不知可否为小弟指点一二?”话间折起案上书了笔墨的宣纸,墨迹未干险些污了名帖。
叶烟行不语,他看了一早上,心中默练,习了百遍,才敢下笔书此一张,如今便是毁了。
“小弟早年也曾是抚南御史的门客,对琴棋书画略有研究,还望哥哥赐教。”话也是真,当初他也因容貌俊美,颇有才情使得许多官员为他倾倒,赠与文墨供他学识。
叶烟行也笑说,“巧了,看了一日也是乏了。”
连他人墨迹未收的临帖都不甚在意,叶烟行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能耐,也不想让其难堪。
涟白持笔仅书几言,叶烟行便逐字逐句的点出不足。
虽是未有几人伺候在旁,可如此点拨却是让涟白羞愤不已,面上不动仍是笑意宴宴,“哥哥好生厉害,几句指点就让小弟受益颇深,真乃良师。”
“公子过奖了,烟行只是闲来无事随意打发时间,王爷才是书法名家啊。”
涟白暗喜,终是把话题引到明王爷身上了,“王爷英勇,谋略非凡,天下无人不知,小弟无缘得见王爷墨宝,可也曾听好友言说王爷一手好字遒劲有力游龙舞凤,价值连城。”
江儿一听暗自翻了白眼,男宠的好友一见王爷墨宝?也不知是哪位朝中大臣看了几眼奏折,便是与王爷把酒言欢恨未早相识了。
涟白轻抿嘴唇,摩挲手中玉杯开口,“日后便是皇室秋祭,府中皆传哥哥正是宠时,到时定是伴在王爷身侧,小弟入府多年未出,心中也向往那晚阳美景,去程一路颠簸,不知哥哥可否向王爷开口要个随侍,也好在路上两位。”
江儿冷哼一声,“公子入府已久,这般糊涂?王爷的决断哪能由得旁人左右。若是想要随行,不如自行向王爷讨去。”
江儿不提叶烟行倒是忘了,这人原是何身份,这番显露心思,只能低头看着茶杯不作回应。
涟白也不是识人脸色就轻言退步的人,入府之前也是阅人无数,什么阵势没见过,“哥哥盛宠,只需稍稍提及王爷必会上心的,想这繁花美景岁春去,也有新花代旧颜,哥哥要为今后打算为好。”
叶烟行向来温和的脸庞上终是浮起浅怒,这番话说得也是颇有意思。
“公子请回吧,我们这小院招待不起,别脏了您的眼手,王爷亲赏的贡茶怕是次了,配不上您。”江儿生气的将涟白被中的茶水泼洒在地。
听了江儿的逐客之词,涟白也不恼,自笑着说,“小弟话是越了分寸,但也是字字真心,入了王府便同是侍奉王爷的人。哥哥莫要狠了心肠置后院诸位公子不顾,待得百日空枝,彼此之间也有照应,同过府中寂寞光景。”随即低下声音如哭诉,眼中滑出泪水,“本以为王爷不悦男子,如今看来也非如此,在这府中不得关心,这可叫我们如何活下去?”
叶烟行虽是同情,但要与他人分享心爱之人,恐怕自己只会是下一个南知意,直言道:“莫要再提,别再来了。”
涟白苦笑不止,明明在哭可又止不住的笑出声,江儿看着觉得吓人,想要赶他出院。
周衍之踏进拭月院就听见江儿在对瘫坐地上的涟白不停说着难听的话,只言片语间已是了解了全部。
见江儿骂得专心,方潜无奈开口,“江儿,吵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