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本来是在高高兴兴吃饭的,可他吃着吃着就想到了孩童时代,想着想着,他也就突然哭了,哭的时候嘴里还塞着一大口白饭,顾不得咀嚼吞咽,双手直接把碗筷撂在了桌子上,随便伸出手去抓着旁边的人,而他抓住的手恰好就是严月的:“太…太好吃了,但是我好想我妈做的菜啊!”
方西乔偏头看着不顾形象大哭的堂弟,余光还瞥到了胡天使劲抓着严月的手臂,他叹了口气,伸手抓住胡天的另一只手,而后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拉,胡天立马就松开了严月的手,又顺手抓着自己堂哥哭:“哥…怎么办啊,我想吃我妈做的菜了,我都三年没有吃到了。”
“胡天…你这小子哭什么哭!出息着点!”方西乔瞥了眼像个孩子一样哭的胡天,为防止自己养父高元康发火,所以他先赶紧开了口,要是高元康生了气,那是谁也拉不住的,他这个儿子也没办法完全劝好。
胡天非但没有所收敛,还哭出了鼻涕泡来,倒是活像了一个孩子,他不是想妈妈做的饭菜了,而是真的想他母亲魏芬了,乡愁和思念总是通过味觉来传递的,见到的时候不曾察觉如此思念,吃到家常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思念到不自知。
“……我想见我妈了。”胡天哭得已经不能自已,好像要把三年来每个黑夜里的思念都给哭出来。
高元康可能也是觉得有些丢人,放下筷子,横眉冷对着自己的侄子胡天:“这是在别人家里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要哭回你爸妈身边哭去,三年都不知道回家的人,现在倒是知道在我们面前哭了!”
张玲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声一起哭了,大人和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张玲赶紧起身去一旁哄着孩子,走的时候还不忘为胡天说说话:“高伯父,小胡想家想妈妈了是件好事情,有的人一辈子都没个良心,哪里还能像小胡这样想家想到嚎啕大哭的,说明他是个孝顺孩子。”
严美慧也恍然大悟的笑了,胡天这一半天都在边哭边说,她一直不知道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又为什么要哭,如今听自己儿媳妇一说,倒是全明白了,也觉得甚是好玩和新奇:“是啊高教授,你这侄子是个有心的,别责怪了,今天是吃团圆饭,大家都是一家人,怕什么丢人,不丢人。”
高教授?严月微微皱眉,看向此时正在与胡天做斗争的方西乔。
姜丰也没当回事,继续拉着高元康喝酒划拳了,严美慧也拉着林晓丽继续说刚才的事情了。
严月不是这家人,也不好为胡天说什么话,只能俯身抽了张纸递给胡天:“喏,擦擦吧。”
“我这衬衫一千多块,支付宝还是微信,或是现金?”方西乔见胡天还没有要松开自己衣袖的意思,偏过头去,一本正经的说道。
胡天一听,立马就松开手离开了,去接过严月递过来的纸巾,但没有用纸巾擦,而是直接抬手用衣袖抹了两把:“谢谢严月姐,我一个大男人这样是不是太丢人了。”
严月摇头,看着胡天的时候满眼的溺爱,那种感同身受的溺爱:“什么大男人,你还只是一个大男生呢,而且想自己妈又不丢人,这是人之常情,我有时候吃着小姨做的饭菜,也会突然很想我妈。”
可能是人类感情的共同性,严月这时候特别像是一个哄孩子的大姐姐,或者是她也曾希望在自己思念涌成河的时候,能有人在旁如此安慰自己:“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总是想我妈想到崩溃大哭,但最气人的是我妈做饭的手艺是向我小姨学的,所以每一口饭菜里都能让我想起我妈。”
胡天听着听着就好受了很多,连忙笑着道谢安慰。
但和严月相隔一座之远的方西乔却越听越烦忧,寥寥数语的安慰中,每一字每一言都是曾经泪水汇成的,他甚至能由这些文字联想到一个偷偷躲起来哭的少女。
在众人安睡的黑夜里,外面天黑月高,一个少女偷偷闷在被窝里哭,因为怕打扰到别人,所以把自己闷在被窝里。
他刚到孤儿院的时候,也那么哭过,夜夜哭得痛彻心扉,出了孤儿院,知道生父已经身亡的消息后,又再次经历了那样的哭。
方西乔喝了口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再想下去,陈年往事也全都会再出来。
“别喝了!”林晓丽突然转身看着旁边还在喝酒的高元康,瞪了眼,直接伸手要去拿酒杯,“你都喝了多少了?”
高元康已经不止酒过三巡,他平时被管得严,连一滴酒都碰不到,如今能碰酒自然要好好解解馋:“今天过节,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我喝两杯酒怎么了?”
林晓丽本是想着让高元康少喝两杯,好回家商量商量儿子方西乔的事情,谁知竟被这么回了一句,面子挂不住,脸也赤红了,死死盯着高元康,准备发作的时候,看出来不对劲的严美慧连忙起身拉着林晓丽往客厅沙发那边走:“好不容易过节,孩子们都回来了,就让他们喝酒,我们女同志也来打打牌。”
刚坐下,就扭头对张玲说,“玲子,把扑克牌拿出来,你也过来陪我们一起打。”
“家里没扑克牌了。”张玲看了眼在泡沫板上爬着玩的姜民,“都被这个小祖宗给撕了,我出去重新买一副吧。”
张玲话刚说完,玩得好好的姜民张嘴就哭了,双手抓着玩具还抬头看着自己妈妈,然后又在地上爬了几步,他刚才坐的地方有一团水渍。
姜民尿了。
所有人都看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