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浓眉飞扬的眉毛,薄薄的单眼皮儿,挺直的鼻梁,削薄好看的嘴唇,这不是韩风凛吗?他怎么在这里?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人还在。
韩风凛拍拍她的头,“小面瓜,你傻了吗?”
“韩风凛?”
“叫你爷爷干啥?”
“韩风凛!”
“干哈?”
“真的是你呀。”长安高兴的要站起来,却哎呀了一声,原来她的脚已经冻麻木了。
他低头一看,顿时就气的骂起来,“你作死呀,这样冷的天穿双绣花鞋就上街来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脚了。”
长安眼角被冻出一抹红,就像涂了水胭脂,所以在她看韩风凛的时候就显得妩媚多情,“你这是关心我呀?”
“是呀”韩风凛没有好气的答到,伸手就把她打横抱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长安吓得花容失色,她下意识的抱住韩风凛的脖子,“你干什么?”
“不干你,不用叫。”说着,他脚底像生了风似的,带着她穿街过巷,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小海出来找长安,脚印到这里嘎然而止,倒是捡到了一只绣花鞋,他捡起来回去交给莫凭澜。
莫凭澜手里拿着这只湿透的鞋子,清俊的面容里隐着几分阴沉,额头上青筋跳动,“去给我找。”
云州是他的地盘,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想到这里,他的眸子才慢慢放松。
长安当然不会消失,而且过的还很好,韩风凛把她带到了一处很有意思的地方,“醉生楼。”
醉生楼是青楼,长安虽然时髦,但逛青楼还是第一次。
此时他们在雅间里,炉火暖热,香炉里焚着沉香,茶吊子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儿,就连火里都是烧枣子的香甜味道。与这脂粉香气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让人沉迷无力。
韩风凛把人放在挂着粉红罗帐的床上,又命人去取了些雪过来,他伸手就扒了长安的袜子,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长安大惊失色,自古以来脚都是女人身体很隐秘的一部分,在前朝更是恶趣味的让女人缠足供男人把玩。长安虽然不至于把脚给男人摸了就剁去,可这般亲密的作为,除了她和莫凭澜,哪里同别的男人做过?
韩风凛这厮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把长安的裤管往上推了推,然后拍着她的小腿,“放松些,别那么紧张。”
长安脚下想用力,“你放开我。”
韩风凛重重一捏,也不知道他捏了哪个穴位,让长安顿时酸麻不已,嗓子里犹如小猫发出了嘤咛。
韩风凛手一顿眸子也一深,垂下头不敢去看长安。
可是入目她莹白的小脚更是诱人,根根脚趾纤细可爱,指甲像透明的小贝壳贴在花蕊上,呈淡淡的粉红色,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你看什么?”长安给他看的头皮发麻,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当然知道他眼睛里的那团火代表了什么,她简直想打洞离开这里。
韩风凛到底算是个正人君子,他清了清嗓子,“你老实点,要是现在不用雪水把脚搓热,你的脚是会生冻疮的,这么漂亮的脚,我不忍心。”
说完,他把她的脚夹在两腿中间,抓了雪放上用力搓。
男人的大手灼热,雪水冰冷,一冷一热在她脚上循环往复,其中滋味不可言说。
开始她还忍着,到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凄凄切切的叫起来,伴着一两声的呜咽。
门外就是见惯了风月事的丫鬟婆子们都抿起了唇,这位爷定下房子有几日也没见他垂青过哪个姑娘,却不想从外面抱来一个要的这样猛,听听那姑娘叫的,美死了。
但是门内的长安可没有那么享受,韩风凛掏坏,故意给她按摩足底的穴道,长安一会儿觉得酸麻不已,一会儿又疼痛难当,她哭爹喊娘咬着枕头流眼泪,可是韩风凛就是不放手。
等她嗓子都要喊哑了,他才放开她,还在她脚丫子上来了一巴掌,“行了,这下保准不能生冻疮。”
长安迅速缩起脚蜷在床头,她扯了被子盖住,只剩下俩个黑眼睛。
长安长得偏妩媚,此时却像个小刺猬一样无辜又可爱,韩风凛心头一动,黑如点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心头一片春波荡漾。
没忍住上前,对她伸出了手。
长安头一缩,这次跟个小乌龟一样。
韩风凛哈哈大笑,“干嘛呀小面瓜,我又不打你。”
“可是你折磨我,你是个坏人。”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撒娇。
韩风凛觉得有根羽毛轻轻搔着自己的心尖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俯身靠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上,他说:“长安,为什么每次我遇到你,你都那么狼狈。”
他问为什么,却是陈述的口吻,是不需要长安来回答的,只是单纯的告诉她,她过的很不好。
除了雪苼,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关心她,长安眼眶一热,“我很好。”
“很好,很好会被人关到大牢里,很好会被人逼着成亲做六姨太?很好会自己一个人在大雪地里独行?你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骗我还是骗你自己,这句话像潮水一样在长安心里翻腾。是呀,这样的话骗骗别人尚可,可骗自己……到底当不了真。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很想倾诉。
“韩风凛,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连命都不要的那种?”
韩风凛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将来……我不知道。”
“但是我有。那一年,他才十二岁,第一次来我们家,穿着一身不合适的新西装,其实衣服大小是合适的,只是他自己穿的不得劲,总是不停的抬胳膊摸衣角,很别扭的样子。我还小,觉得他土气,就笑出声来。他听到笑声,抬起头看着我,黑黑的眼睛里流动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愤怒?自卑?傲气?仇恨?羡慕?”我说不清楚,可是我记住了那双眼睛,也是从那天开始我跌入到他的漩涡里,只能沉沦深陷,却出不来。”
韩风凛知道他说的是莫凭澜,虽然知道人家已经是夫妻,可是酸意还是在心头漫开,半天他才说:“哼。”
长安却不管他傲娇的表现,继续说下去,“可是他有自己的心头爱,那个叫何欢儿的女子,曾经救过他的命,后来跟着来我家就一直做他的贴身丫鬟,他们俩个人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我嫉妒他们的笑嫉妒他们的举手抬足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而他对我总是冷漠疏离,虽然帮我做很多事,也很关心我,但总带着那么一点不情愿。可是我骗我自己,他是关心我的,他很关心我,这自我麻痹了许多年。”
“那现在呢,还要麻痹下去吗?”
“我……”
没等她开口,韩风凛忽然拿了个橘子堵住她的嘴巴,“不用说了,我替你说。莫长安,你听着,我韩风凛现在是逃犯一个,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但是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拿命来护你周全。”
他的一番如旱天雷一样的话连同橘子的汁水一起在长安嘴巴里爆开,酸甜之中轰的她魂魄全无。
韩风凛嫌弃的用手指抹去她流淌到下巴上的水渍,“看看你,吃个橘子都能淌到下巴上,怪不得人家不要你,爷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吧。”
他的这番话极具江湖草莽气息,说的就跟个土匪一样,可长安偏偏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位扈老板说的西医来,医生不都是很斯文吗?他哪里像?
他竟然把那只手指送到了唇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甜。”
轰,长安脑子里炸开了一朵烟花,她红着一张脸推开他,“别开玩笑。”
上一刻还痞了吧唧的人忽然变得正气无比,端正的眉目间溢出认真,“我是真心的,只是我现在自己也是危机重重。”
“那你还来云州?”
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想来看看你,长安,我真是觉得你过得好我就不露面了,要是你过得不好,我就带你走。”
停顿片刻,他见长安傻傻的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我韩风凛,今年二十有七,出过国留过洋学的是法医,就是拿手术刀解剖尸体那种,跟我们的仵作差不多,你懂吗?”
原来是法医,看着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一些血腥画面,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名词,屠夫。
他像是会读心术,点头说道:“对,我就是有点像屠夫,专业知识让我知道攻击人体的哪个部位能更快的杀死对方。但是小面瓜,我是学了想替人申冤找出真像而不是杀人,我回国的目的很简单,报效我的国家,当一名出色的法医。”
长安听的入迷,都忘了先前他说的要带走自己的话,那迷离的小眼神,好像对韩风凛的身世充满了渴求。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继续说下去,“汗青帮再大再强我也不想要,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二弟韩风烈为了得到继承权,竟然勾结扶桑浪人杀了我们的亲爹。”
“什么?杀父弑兄?”
“嗯,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大到宫廷夺嫡,小到帮派内讧,从古至今都是有的。我不能忍的是他把汗青帮沦为倭寇的工具,打量贩卖烟土残害同胞,他这样的行径无异于卖国,我必杀之。就算毁了汗青帮,我也不能让它为倭寇所用。”
长安双眼闪出崇拜的火花,“没想到你还是个热血汉子。”
真是帅不过三秒,刚夸着他,他就拉着长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血热不热,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长安想往回抽手却抽不会去,她气的想用另一只手去打他,结果也给他握住,挣扎间他凑近了,深情的注视着她,“长安,本来你我注定的姻缘,半路却给莫凭澜截胡,只要你不嫌弃跟着我危险,等我大仇得报,带你天涯海角。”
被这么一个英俊、热情又有魅力的男人告白,不心动是假的。
长安微挑的凤眸注视着他,她能从他眼睛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缩小的身影。
心底有个声音说,莫长安,看看吧,他眼里只有你,不是说找个爱你的人吗?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莫长安,忠于内心,不要害人害己。
最终,她放开了他的手。
韩风凛手缩成拳,掩饰不住的失望。
“对不起。”长安说。
韩风凛摆摆手,“就没想过你会答应,刚才还哭着说那个负心汉,这会儿要是再扑到我怀里就不是你了,起来,我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