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凛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赫连曜跟金华金大头联姻,竟然趁着大过年的攻陷了晋州。傅晏瑾求助无门,最后败走,听说去了云州。”
“云州?他为什么舍近求远去云州?”葛覃很不明白。
韩风凛跟她说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这些长安倒是不曾听说,估计是韩风凛才得到的消息。
感觉很奇妙,这些事他竟然跟葛覃侃侃而谈,完全是有商有量的口吻。
长安觉得,葛覃是个能跟韩风凛比肩的女子。
那边,葛覃和韩风凛已经从西北的局势说到了京都、津门,俩个人各抒己见,有相同也有不同,说的好不热闹。
长安再看栏杆那边,贺青鸾也不知道听了卫衡南说了什么,一张脸都亮起来,眼睛更是跟夜明珠一样闪闪发光。
她看着天边盛开又散去的烟花,忽然感觉到苍凉。
也许自己就跟这烟花一样,短暂的盛开后就寂灭,消失在茫茫夜空里。
葛覃忽然发现了长安的异样。
她嘎然止住,这才觉出了不妥。
她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每次见到韩风凛都要忍不住靠近他。
大概长安是不高兴了吧?
她忙站起来,“那个,我出来很久了,也该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韩风凛刚和她说的起劲儿,却没有想到她忽然告辞,顿时有些茫然。
葛覃却已经出门,匆匆而去。
长安都没有来的及说出告别的话。
俩个人面面相觑,韩风凛问长安:“我说错什么了吗?”
长安茫然的摇头,“没有吧?”
韩风凛一拍脑门儿,“可能我刚才说了津门政府的人是草包窝囊废,这不等于在说她父亲吗?”
长安点点头,但是心里却疑惑:葛覃绝对不是个会在乎别人批评他父亲的人,要不她也不可能算计父亲退婚呀。
葛覃一直走到大街上才舒服了些。
冷风吹在脸上是刺骨的,她却喜欢这种外在的折磨,总比心被荼毒好受些。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边,深夜的码头很安静,排在河边的船在黑夜里只看到模糊的一团团。
倚着一棵大柳树站定了,她抬头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忽然想起了欧阳修那首千古传颂的诗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今年的元宵节,她没想到会遇上韩风凛,也算是离开前的最后告别吧。等到了明年的今天,这津门依旧是华灯映彩,韩风凛也依旧会带着长安来看灯,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个叫葛覃的女子,曾经在这酒楼里跟他高谈阔论,谈论时局?
泪水从她洁白的面容滑落,葛覃忙用手背揩去。
她不喜欢哭,从八岁那年母亲被妾侍毒杀她就觉得哭是很没有用的行为。她讨好父亲和新进门的继母,做出懂事听话的样子,甚至有意无意的贬低母亲说她的不好,博得他们的喜爱。
因为她的从中挑拨,继母和妾侍的矛盾很快就激化,妾侍的儿子病死,继母被妾侍下毒毒死,妾侍被父亲关在了柴房。葛覃假意去探望,用她儿子的死激怒她,让妾侍拿着刀威胁自己,就在父亲赶来的时候,她把刀子捅进了妾侍的肚子。
她感觉到血的温热,也闻到了血的腥臭。
事后,父亲像老了十几岁,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再也没有续弦。
葛覃知道,她赢了。
看看,要是她只是个哭哭啼啼的软弱丫头,早就被继母饿妾侍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哪里还有今天的葛覃?
所以,爱了,就别后悔,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初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小姐。”
葛覃转身,依然是柔柔的笑着,“我没事,就是来河边看看,等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您去跟他说了吧,这样掖着藏着不是您的作风。”
葛覃摇头,“初七,如果他身边没有莫长安,我一定会去说,哪怕被他拒绝和羞辱。但是现在不一样,我能看出来他对莫长安的情意很深,比我对他的要深的多,如果我这个时候再去表白就有些讨厌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葛覃是那样的人吗?”
初七声音有一丝痛苦的沙哑,“可是这样对您太不公平了。”
“公平?爱情里哪有那么多的公平?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行了,我们回家。”
一阵冷风吹来,她缩起脖子,这才想起围巾忘在酒楼了。
算了,一条围巾而已。
葛覃走后,长安因为记挂着青宝,坐了一会儿也要离开。
韩风凛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围巾,“等等,围巾。”
长安摇头,“这不是我的,啊,是葛覃的,她把围巾给忘了。你先拿着吧,等哪天我再还给她。”
韩风凛折了几下就要装在大衣口袋里,忽然他看到了围巾上有一根长长的黑发。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大馆子房间枕头上的那根青丝。
不过他很快的就甩开这个念头,根本不可能。
“你怎么还不走?”长安在叫他。
韩风凛忙把围巾装好,快步追了上去。
在车上,长安又细细问了一遍雪苼的事儿。
韩风凛很不好意思,“这是刚得到的消息,本来要去告诉你,葛覃问起来我顺口就说了,你不会介意吧?”
长安摇头,“当然不会,我不还是拜托她帮着打听吗?总不能我们有了消息就把人给撇开了吧?”
韩风凛摸摸她的头,“就知道你最明理。”
长安心底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过年那天得罪了韩风凛,以后他就跟最近这样淡着她了,现在总算放了心。
这样仔细想想,长安觉得自己挺卑鄙的。
接受不了韩风凛,却又霸占着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一根救命稻草。
自己这样的人,葛覃应该很看不惯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葛覃。
相比津门热闹的元宵节,云州就清冷了很多。
晋州傅晏瑾溃败,他竟然退守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州。
这云州还是上次封平之战的战利品,他舍近求远要了这云州,的确让人匪夷所思。但是他为了女人放弃最后的战局又有了解释,因为这云州是尹雪苼的家。
就是因为这样,这惨烈的封平之战在京都却给人传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雪苼也成了妲己褒姒这样的祸国殃民的女人。
其实,很多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傅晏瑾退到云州想要的是那里传说的宝藏。
而且,更有别人不知道的,他其实比别的军阀已经更近一步的接近了宝藏。
因为,他在很久以前就有了靠山,天女会。
这次来云州,他第一时间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公主,只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莫凭澜的夫人。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她就在赫连曜这些军阀中间周旋,一副柔弱的样子,谁又能想到她就是这个掀起滔天巨浪的背后黑手!
傅晏瑾觉得真的不能小看女人。
这天女会有什么?不过就是凭着一些打入后宅的女人却把这个世道搞乱了。
俩个人密谈了一番,傅晏瑾这一路上被磨嗟到快了泯灭的信心又重新振作起来。
这一路溃败,他的眼睛瞎了一只,娘亲染病死了,妻子颜玉也小产重病,现在奄奄一息。更重要的是他最看重的尹雪苼竟然又给赫连曜夺了回去,他损兵折将城破家亡都变得没有意义。
但是何欢儿的一番话不仅让他看到了希望,她还承诺把尹雪苼给带来。
他有些怀疑,她那么笃定,凭的是什么?
何欢儿却没给他准确的答案吗,而是但笑不语。
他不敢怀疑,现在他只有何欢儿了。
俩个人密谈是在莫凭澜家的密室里,完了后从密道把他给送走。
何欢儿刚从密室里出来,宝姑就迎上来。
她小声对何欢儿说:“已经查到了莫长安的准确动向,现在就动手抓人吗?”
何欢儿冷笑,“这事儿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你让人去给那个石川带个话儿,他抓了莫长安给我送来,我付给他重金。”
宝姑点头答应,却不无担心,“但莫凭澜那里呢?莫长安可是他放走的,后面要不是给韩风凛截胡,他就把她给养起来了。”
提到这事儿,何欢儿气的脸都扭曲了。
当日里码头的一场戏她都信以为真,以为莫长安已经死无全尸。
她全然的信任着莫凭澜,还想着即便她掌握了天下也可以把帝位让给他,自己就做个皇后好了。
可是宝姑一直怀疑他,因为他在余州的大动作有了漏洞,才查出了他在余州竟然养着莫长安的女儿。
莫长安有了孩子,那墓地棺材里的女人是谁?
何欢儿派人掘开墓,虽然里面的女尸烂的不成样子,也是个孕妇,可她却敏感的觉察到不是莫长安。
没有原因,是直觉。
后来宝姑多方探查,终于在津门韩风凛那里知道了莫长安的下落。
只是她身边有韩风凛,她动不了。
现在何欢儿是想动动莫长安了,不过有了石川这个棋子,不用她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她忽然发狠,“反正我们手里有余思翰,这个莫长安生死都不重要了,不如直接跟石川说,让她死。”
宝姑眼神微闪,答了一声是。
她刚要退出去,忽然发现了外面有人。
她大喝一声谁,手里的飞镖已经出手。
门外的莫凭澜偏身躲过去,却给人发现了。
门打开,他和脸色苍白的何欢儿终于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