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并没有感到惊讶,他告诉司机,把车子开到了副司令府邸。
估计是莫凭澜算准了雪苼要来,他并没有吃饭,而是让人准备了清茶和点心,等着雪苼。
雪苼看了一眼在一旁服侍的俩个美人,心里暗暗称奇,这莫凭澜身边好几个美人一呆就是三年,他竟然一个都没碰,这份定力一看就是做大事的。
她没客气,在椅子上坐下。
莫凭澜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雪苼喝了几口茶,也没有说话。
服侍的婢女退下。
等人走了,雪苼才长叹了一口气。
莫凭澜拿着茶盅碗盖儿的手一顿,挑眉看着他。
“莫司令好福气,身边美女如云,不知道有没有想法给相思找个母亲?”
莫凭澜砰的放下茶杯,整个人都阴沉起来。
可惜,雪苼并不怕。
她冷笑,“你对我摔什么脸子,一个大男人!”
莫凭澜眯起眼睛,“尹雪苼,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点吗?”
“自以为是还是心机深沉?莫凭澜,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点吗?”
自古君子不与妇人斗,莫凭澜觉得自己每次跟尹雪苼斗嘴都要给气的半死。
只听雪苼继续说:“你讨厌我,我同样也讨厌你,在你眼里我是自以为是心机深沉,可为什么长安就不这么想,反而觉得我处处是为她着想?那是因为我比你更有一份真心。”
“对待长安,你向来谋略多于真心,让长安心寒。现在,哪怕你是真心多于了谋略,可是掺杂了谋略的真心,那还叫真心吗?”
莫凭澜忽然站起来,他额头上青筋狰狞。
雪苼一动不动,脸上挂着笑容跟没事人一样品茶。
莫凭澜站在那里,思忖良久。
随后,他冷笑,“你罗里吧嗦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让长安去见相思吗?”
“错!”雪苼放下茶盅,“这不是你想干的事儿吗?你让我去见相思,让相思对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我也不点破你,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样做你觉得是达成了目的,但长安心头的结永远解不开,这就是掺杂了谋略的真心。”
一语断喝,莫凭澜心中苦涩不已。
他又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可是三年过去了,他把她放在身边三年,捧着护着,却依然没有焐热那颗心。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而且丧失了耐心,很想铤而走险。
但是长安身边还有个雪苼,她本就聪明超人,现在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真真的。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
“你说,我该怎么做?”他竟然能拉下脸皮求教雪苼。
可是雪苼却给不了这个答案。
“莫凭澜,我不忍心看着长安再受煎熬,却也不能帮着你想办法,这是对她的背叛。我来见你,只是求你让她见见相思,那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说到这里,雪苼鼻子一酸,已经说不下去。
不得不说,雪苼的这一招很高明。
他想利用相思,可是却被雪苼反利用。
有那么一瞬,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差点张口答应了雪苼。
可是,也就是一瞬,他又坚持起来。
冷冷一笑,他道:“那还有青宝呢?当初是她自己发誓要抛下孩子的,她有脸见吗?”
雪苼只觉得累,她站起来,淡声说:“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我回去了,长安该等急了。”
雪苼刚要走,莫凭澜忽然喊住了她。
她背对着他,心头一喜,难道有门儿?
莫凭澜一改刚才的焦躁,似笑非笑的说:“下个月是大总统的寿辰,按理说你和长安都要去给总统祝寿。”
雪苼神色一凛,“必须去吗?”
他把球给踢回来,“那你说呢?”
雪苼不由得皱起眉头,既然他们都去了那赫连曜自然也去,他不就是想要把自己暴露给赫连曜吗?
难道这就是他要的新筹码?
见雪苼不说话,可看着他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他不仅笑道:“三年了,有些事该洗洗牌了,我是个军人,可不愿意总这样坐以待毙。”
“所以呢?”
“雪苼,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该见他的时候你也逃避不开,而我跟长安之间也势必会因为这次的事件有个转折,你别忘了,何欢儿可一直都没死。”
他说的雪苼并不是全部都能听懂,却总觉得不安,也许是提及赫连曜给她的影响吧。
雪苼忽然想明白了,她冷笑“难道这次沪上之行,你们是想引出何欢儿?而我们,就是你的诱饵?”
莫凭澜很累,他抹抹脸,连眼神都是落寞的,似乎在问雪苼,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三年前,我跟长安说让她呆在我身边,可现在过了三年,她给韩风凛的也守完孝了,我是不是该放她走了?”
雪苼糊涂了,她看着莫凭澜,似乎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莫凭澜笑出声儿,“我放她走,她会不会高兴?”
雪苼道:“这些话,你为何不自己去跟长安去说?”
莫凭澜苦笑,“我不敢呀,一想到她在我身边三年还是没能原谅我,我心不甘。我怕我们俩个人说崩了,我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雪苼神色萧索,“难道这些事还不够你后悔的吗?”
莫凭澜忽然沉寂不语,雪苼觉得自己该告辞了。
刚要说话,她忽然道:“对了,我想借着这次的机会从沪上直接去法兰西看病,让长安和我一起。”
莫凭澜皱眉,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本来还侥幸以为自己好了,可是最近几个月头疼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还眩晕呕吐。我现在有儿子,还想好好活着,你说呢?”
莫凭澜点点头:“你的病拖不得,我会让人陪着你,但是长安不能去。”
“我不想让别人陪着,我想和她一起。”雪苼很坚持。
“她不能去,而且就算我让她去,她恐怕舍不得孩子。”
刚才还说要放长安走,现在又怕她舍不得孩子,莫凭澜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吗?
难道他要以退为进,逼着长安离开,从此真的断了对俩个孩子的念想吗?
如果是这样,他也太狠毒了。
但是雪苼又觉得他不会,他恐怕要釜底抽薪,再逼长安一次。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息,莫凭澜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总要走最绝的那一步?
她对他很是头疼。
如果这样,那就更应该让长安跟着自己走,这才是对他最有力的反击。
打定了主意,雪苼更加坚持,“莫凭澜,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让长安去陪着我看病,难道你怕我们一去不复返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莫凭澜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雪苼脸皮很厚,“我可舍不得这里,有吃有穿的,外国哪里有这里好,但是我的病不能拖了。”
莫凭澜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那你和长安去,皓轩留下。”
雪苼脸上在笑,心里却在骂他,这个王八蛋。
“好呀,我本来也不打算带着皓轩,到时候还要麻烦你照顾了。对了,就让他跟相思在一起吧。”
莫凭澜但笑不语,他在心里说,尹雪苼,去了沪上,你的儿子难道不认亲爹?
雪苼话说到这里,再说就无趣了,便站起来,“那我告辞了,回去也好早点收拾东西。”
“慢走。”
雪苼微微点头,这是莫凭澜第一次跟她说客气话。
不过,自己又何尝跟他客气过,不过这三年也全仰仗着他,说不感激他,那也是假的。
这样一想,他也不是全然不好,可为什么和长安会越来越僵?
雪苼长叹了一口气,她望着黑丝绒一样的天空,心说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回到司令府,长安一头撞上来。
她眼睛红红的,抓着雪苼的手说:“怎么样,见到人没有?”
关心则乱,你说雪苼这出去一天能见不到人吗?
雪苼拉着她进屋,关上门后才说:“见到了,相思好美好可爱。”
就这一句话,长安已经扑倒在炕上,放声大哭。
雪苼也不去哄她,知道这是郁结在心里好几年的委屈,就任由她哭了出来。
等她哭够了,这才去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过了脸,拉着手坐起来,细细的把相思的样子已经她和自己说的话都告诉了长安。
长安又哭了。
特别是听到孩子的那些话,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她为什么这么失败,有什么资格为人母亲?
雪苼怕她伤了身子,便好声劝导:“长安,想想这乱世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管怎样你和孩子都还好好的,总有见面的机会。”
长安好容易止住哭泣,可整个人已经绵软的没有任何力气。
这次,雪苼索性让她去泡了一个澡。
她在一边帮着她洗头,一边劝慰。
长安有些不安的说:“雪苼,让你跟着受累了。”
雪苼飘渺的一笑,“傻瓜,我也是这局中人呀,我劝的了你却劝不了自己,也许莫凭澜说的对,与其这样躲避着却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不如摆在面上去。”
长安的眼睛因为哭多了针扎一样疼,脑子也钝钝的没理解她的意思,“他这是要干什么?”
雪苼看着那雪白的泡沫,不由得苦笑道:“下个月他要我们跟他一起去沪上给大总统祝寿。”
“什么?那你岂不是要遇到赫连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