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市场的董事沈一弓沈先生,你认识。”陈瑞丰和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女子双眼微微一慑,却还是服从地走到了他面前,慢慢跪下了身去。男人伸手顺着她的面颊朝她耳后轻抚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的头往下按去,“你不应该那么快的‘被看见’,你的军衔,你的强大,这些都应该是在隐秘之中一点一点透露出来的。”
秦明月的眼眶里有液体沁出,她倍感屈辱地闭上了双眼。
那双手仍然按着她。那双代表了党国,代表了父辈,代表了上级最崇高指示的手。
“困心横虑,磨练英雄,你着急了,就会被敌人抓住把柄。而这一个你认为无关痛痒的把柄,有时候可能会决定成败。”陈瑞丰连呼吸频率都没半点变化,他只是那样按着秦明月的头,像个讲师那样平静地叙述着这些内容,“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孩子。如果你还是学不会自矜自持,惩罚会比这个更加难受。明白了吗?”
秦明月被狠狠一噎,咳嗽低呕着迎合着他,不停点头回答着他。结束时,陈瑞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抹去她嘴角残存的体液:“乖女孩。明天希望你能在我面前表现的好一些。”
“我会的,长官。”秦明月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挺直背站起身来。男人摆了摆手,让她可以出去。在关上那间办公室的门时,她终于难以遏制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站在那儿,一遍遍用力擦着自己的嘴角,直到把那块皮肤擦得通红、几乎要渗出血来才停下。
天黑尽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呢。
霍左到家的时候已近零点,徐妈等了他一晚上,知他要回来,炉上热了碗红豆汤。等霍左洗好澡出来,老阿姨已经把热腾腾的夜宵送到他床头了。霍左拿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床边坐下。才端起勺,徐妈就自然而然接过了毛巾帮他细细擦拭起头发。
她问:“您这次北平走了一趟,见到程先生和程太太了吗?”
他答:“见着了。他们挺好。”
“那他们回来过年吗?”
“跟我一趟回来的。家在这里,怎么可能不回来过年呢?”
徐妈慈祥一笑:“小欣怡呢,长高没有?”
“长高啦,小孩子简直一天一个样,对了,还会唱两句夜奔了呢。”
“哎呀,那还是跟孩子他妈像,真好了。”
待霍左把那碗红豆汤喝完,徐妈也帮他头发擦得差不多了。霍左让她早点休息,看她端着托盘出了门,才把房门关上,他脸色就顷刻间沉下来了。他靠在床边取过电话,待号码拨通以后,跟那边说:“叫你们尤老板听电话。”
尤一曼这时候多半在舞厅接待客人,听说是霍左给她打来的电话,连忙和几位谈笑的老板道了别往办公室赶。
霍左听电话那头女人气喘吁吁接起来,不等她先开口,就先说了:“北平的生意没法做,叫日本人都吃透了。”
尤一曼原本想说的词儿卡在喉口,只一阵沉默。半晌,问了一句:“怎么一回事了呢?再说,你本来叫程长宇一个会日文的过去,不也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吗?”
“我原来把形式想的太简单,以为商就是商,商不碰政治,也是把北平和上海弄混了。长宇这家伙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一直也没有坦白具体情况。要是这次我没去,恐怕都不知道那边已经被日化成那样了。”
“哪样?”
“到处都是日本特务,遍地的便衣,几乎每条胡同都能看见那么几个穿日本人衣服的。”
“洋人呢?”
“日本人要是在洋人酒馆里闹事,那也得先卖他们三分面子。”
“……北方现在这样了?”
“你要是也去了,看过一眼,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