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三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瞟了一眼,抬抬手打断到:“打上海麻将吗,你们快点呀,不要让我这个庄家等急了。”
霍左这才敛着目光,伸手摸牌。四人各自把牌码好,由马维三先打了张北风出来,暂且正常开局。程长宇点起支烟,犹豫半晌还是一面打牌一面操着口上海话接上之前霍左的问话:“在哪里打什么麻将,那是跟本地人客气。回来了,到自己地方了,肯定是打自己家里面的麻将啊。”
马维三给他搭腔:“就是嘛,哪里人打哪里麻将,是规矩嘛!”
“我是上海人,取得上海老婆,丫头也是上海丫头。我不打上海麻将打哪里的麻将?对不对!大哥,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霍左抬头,看他的眼神莫名森冷。程长宇一时间止住话头,微微一滞。马维三来了火气按着牌作势要走:“你们干什么,叫我来不是吃饭打麻将的吗?这是做什么!不痛快老子不打了!”
尤一曼抬手拉他:“哎呀,老马,打的打的。来来,一张七条你要不要?给你碰嘛。”
“碰碰碰。真是,好好打牌吗,牌桌上不要闹不愉快,多不好呀。”
马维三碰进牌又扔了张红中出去,抬眼看看坐他左右两边的人,眉头皱道:“到你啦,老霍,出牌。”
霍左跟着扔了张红中和程长宇抬抬下巴:“碰的出来吗?”
程长宇脸色微微泛白。
“场上都两张红中了,要碰早碰了吗。”尤一曼这话音刚落,霍左就开口:“所以他不是红中了,连这个‘中’有没有都难说了。红?大概吧,但到底是膏药旗的红还是哪个红谁知道。”
程长宇登时“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大哥!你让我从北平回来我回来了,你让我不要做得生意我也不做了,我他妈把能做的都做了,可不是为了回来听你对我说这些的!”
马维三也跟着拍桌,好好一把牌也推翻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兄弟一场好好打个牌不行吗!”
霍左却冷眼紧盯着程长宇单坐在那儿:“兄弟?程长宇,如果你把我当兄弟,今天在牌桌上好好讲清楚说明白,你跟日本军部的交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商言商,我说过很多次,你可以和日本商人做生意,我不会拦你,我鼓励你。但你绝对不可以跟日本的军人做生意!”
程长宇紧咬着牙冠,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霍左道:“我是跟上岛少将做了一笔,但那只是一些文物,古董……无关紧要,我们以前跟法国人不也做过吗?你干过这事儿,现在跟我说我不行?我一字一句照着你说的在北平做事,我哪里错了,得回来挨你的骂!我他妈又不是给日本人干事,又不是出卖了什么人,你凭什么开口就这么一个语气?”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嘛。”马维三这伸手去碰程长宇胳膊,让他直接打开。他直接对着霍左吼道:“你难道是连我都不相信了吗?大哥,我兢兢业业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现在你是连我都信不过了,是吗!你以为我是日本人派到你身边潜伏的?我他妈程长宇在你心里头就是这么一个人?”
霍左没回答他,依然是冷这张脸坐在桌前,眸如深海静静注视着他。程长宇直接从腰侧掏出把左轮手枪来用力拍在桌子中央,这下连一直没开口的尤一曼都被吓得一惊:“这……长宇,你拿枪出来做什么?”
程长宇梗着脖子指着枪对霍左说:“你要是不信我,你现在一枪毙了我。”
他话未说完,一直静坐在那儿的霍左终于动了。右手抄起枪来直接打开保险上了膛将枪口对准程长宇胸口。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程长宇怎料想得到他会真的把枪口对准自己,迟疑过后,整个人跌坐回了椅子上。
霍左仍把枪口对着他:“我平生比谁都忌讳日本人,胜过英国人、美国人和德国人。我在天津时被日本人砍断过骨头,这辈子我都不相信他们是怀揣善意到中国做生意的。你如果执意要和你的那帮日本同学、朋友来往——包括那位少将。”
枪声连响,一共六发,全都擦着程长宇耳边呼啸而过。这六发子弹钉入墙壁之中,打完了,霍左把枪扔到他怀里,说了后半句话。
“我这就没你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