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同一时间。
阴湿、黑暗的地下监狱里——血正蔓延。
枪声和门打开的声音是一起响起的,就在那句“小秦”之后,话音尚未落下,“碰——”得一声巨响。霍左看着陈瑞丰眉心的红色血孔难以抑制大笑起来,他回过头去,一抬眼则正对弹孔。
刑房的门仍是紧锁着,拿着武器的女人脸上挂着阴间恶鬼的笑。
霍左吹散枪口的硝烟,笑声喑哑着和来人说:“好久不见,妹妹。”
“漫长的等待,阿左哥哥。”秦明月把头上搭配旗袍的那顶帽纱摘去扔到陈瑞丰的脸上。她这发子弹来的太快,甚至没给对方时间反应,他至死都沉浸在自己所向无敌的美梦里。
“对你、对我都是。几年了?十年还是……”
“是十二年。你是民国十四年把我爸杀了夺走他的权位一跃成为现在青龙会的掌理人。”
霍左坐在那微微颔首:“对,十二年。”而后他又余光瞥了瞥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你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何苦进来先杀他呢?”
秦明月抬了抬枪:“先举起手来吧。”
“我被你的同事们铐住了。”
“我知道你早就撬开了。”
她话落音,霍左无奈笑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双手:“看来,党国把我妹妹教的不错,这点小动作也没瞒过你。”
“我想杀你当然会全面去了解你。霍左,这点上你很荣幸,任何男人都没有在我这儿得到过这种殊誉。”秦明月一手拿枪着他的脑袋,另一手在他腰侧内里摸出把左轮手枪来,“看,我说了我很了解你。”
霍左抬着自己的双手,这么多年第一次做出头像的姿态,他坐在那儿笑着说:“有一个人欠我的,他跟我还清了。现在想来该轮到我去还我欠的东西。”
“你欠我?”
“你早十年该拿去,等到今天,我谢谢你让我多活了那么多年。但有一点——我不后悔杀了你爹。或者,我们的父亲。”霍左背过身去并不看她,“我杀他为我娘报仇,你杀我为他报仇。没错了。”
秦明月站在他身后冷声问他:“你那个时候杀爸爸,开了几枪。”
这个问题倒让他想了一会儿,他迟疑道:“三枪?还是五枪?过去太久了,我记不清楚了。”
“那就算五枪吧。”
霍左在听到这句话时就已经将双眼闭上了。他等待着他的行刑人开枪——这是他欠的,有债必还是他的行事原则。而且这一刻他忽然间也就释然了,他得了几乎所有他人追逐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该享受的荣华富贵也都享尽了,唯一令他不舍仍对这世间留存半分暖意的东西,他也没有后悔的了。
够了。
他霍左风雨一生还有什么是值得后悔的吗?没有了。男人闭上了眼,就听枪声卷着风呼啸而来——从他的耳边呼啸而去。
整整五声。
擦过他的耳廓,打在了他对面的墙壁上。
女人在他耳边低语道:“从现在开始,你对我来说就死了。”
并把他的左轮手枪还给了他,说了下一句。
“告诉我,你觉得我们两个人从二十余人把手的刑讯室逃出去胜算有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