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心底斟酌面露难色,转头看了看王陵,周勃以及灌婴他们。王陵立刻明白了,与萧何对视一眼便上前一步,拱手作揖,“皇上三思,海内久经战火,人口仅于战国以来十之二三,锐减之甚。关中又是大都,人口却不及关东,北部又临匈奴,人口不足之余,更无戍边之守卫,陛下称帝以来,已经鼓励农耕,不误农事农时,鼓励婚育以增人口之数,对于犯小错者,陛下时时能够宽怀包容,以言语惩戒,民便不敢有所犯。如今盗贼四起是为大错,同样需要陛下宽怀明察,我朝尚在修养时,开国后又秉持轻刑慎罚,盗掘之因,陛下未查清,怎可随便下诏斩杀黎民。”
“盗就是盗,何来缘由?”刘邦大吼一句,一手捶翻了几案上摞着的几卷竹简,身边的宫女宦官忙来整理,被正在生气的刘邦愤怒的一手推开,吼道,“起开。”宫女宦官们便恭敬小心的退后待命了。
殿里顿时沉默而尴尬,有的有话此时也不敢说,怕被皇帝骂;有的确实没办法干着急,没见过此场面的长安县令和三老被皇帝的脾气彻底吓怕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以往从未进过宫,不了解皇帝的脾气,如今总算见识了,真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后怕,是不是就因为自己说了这些话,皇帝才这样发怒的,同时感到在皇帝身边做事的这些高级官吏们真是辛苦。县令和三老不约而同的瞥一眼前边站着的丞相,丞相弓着身子一副恭敬之样立于皇帝的怒吼之下,心里颇为佩服老丞相的定力。大殿中沉寂了良久,刘邦生闷气,大臣们不敢言语。
“君侯既说有缘由,缘由为何?为朕解说。”刘邦话语中夹杂着愤怒,平淡而又怨愤的叫王陵说。
王陵出班,没怎么思考便小心翼翼的拱手一揖,“一为生活窘困,二为身后之利。”
“前者可原谅,后者不可原谅。”刘邦说。
“臣听说一些关内侯得到陛下在汉五年给予他们食邑后,便追求奢侈与同僚比着剥削食邑范围内的百姓,还有一些货殖富贾们大量低价购买百姓农田,百姓不得不自卖为奴,却终归无法忍受他们的剥削,才走上盗掘之路。他们不想贫穷被人欺,于是以偷盗富家或者诸侯王陵之墓换取金银玉器以备身后之用。臣认为他们性本善导其路必能回归正途,臣认为他们不该杀。”王陵说。
萧何周勃他们听之在理,原地彼此点头示意。
刘邦犯了难,那些关内侯全部是他楚汉战争之中的直属将兵,刘邦很恩宠他们,规定‘七大夫以上者皆令食邑’‘赐不为吏及宦皇帝者,关内侯以上比二千石’等惠利政策。只是利令智昏,利益使得他们私心膨胀巧取豪夺百姓。货殖们历来都不是统治者所喜好的,他们好利多诈而巧法令,以金兼并农田膨胀自己的私利。刘邦既心痛又生气,叹息道,“压迫百姓的关内侯曾经皆为朕的属兵,恩宠他们给予他们食邑,今日所为令朕心痛。”底下大臣皆是唏嘘不已。刘邦觉得王陵的话在理,思忖良久计上心头直起腰杆子道,“既是这样,那么前时有人上奏说要在渭水泾水之边修筑几条渠道,以灌溉来年的农田,想法子抓到偷盗之人叫他们去修,以资补助每月二金。不修者,也可戍边,如长城之边定居者,且大肆养马者免除徭役十年,且每月三金。再不奉旨者,尽数修筑咸阳原的长陵,每月俸三金,准两日假。还不奉旨者……”刘邦眼神与众人眼睛相对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斩!”
刘邦话罢,萧何便带头上前拱手一揖,众人齐齐高声赞道,“皇上圣明。”
刘邦不屑一顾的邪笑起来,轻松的靠在榻上‘哼’了一声,自傲道,“到底是凡夫俗子,岂能难倒帝者乎?”又说,“对于秦皇陵,绛灌二位将军多派人看守,不得有人随便进入;对于原六国先辈祖陵,也多加派人守卫,对于守卫者,每月俸二金,免徭役。对于近几日屡遭偷盗之户者,萧丞相酌情处理,或免徭役二年或免赋税二年,对于已经搬迁巴蜀或关东者,不必召回且按形势便罢,尽可能的将其编入当地之户。至于货殖之人要适当的压制且允许他们正常贸易活动。至于骄横的关内侯,务必使他们交出自卖为奴的百姓,不然去爵位徙西蜀。”
众人躬身作揖,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