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刘邦重又忙碌起来,和萧何一道检阅各郡县呈上来的‘上计’簿,一整年间各郡县皆有恢复经济:农业稳定、盗贼减少、狱讼不多、编户增加等等。萧何说关东移民皆已迁徙过来,已经适应了关内的生活,且活跃在关内各业之中,迁徙之后,邑里无营利之家,野泽无兼并之民。刘邦甚为欣慰,身边常带赵王刘如意和萧何一起出宫巡视从关东过来的原六国富贾名流豪家大族,又划出时间往韩信的府邸去了一两次,每次与其谈话后都闷闷回宫。
离十月朝拜长乐宫只几日时间,诸侯王又陆续到了长安各自的官邸,歇息半日便又齐齐进宫又一次‘小见’皇帝,刘邦与其欢宵畅饮,虽老脸之上一片欢容,心中不知怎的老是觉得所饮之酒味苦不堪,心中无限怅然和闷堵。最近刘邦夜夜待在鱼藻宫听戚夫人啼哭着欲叫他赶紧换储,一日受不了吕后对她的故意折磨,刘邦听得厌烦不已却也终究将戚夫人放在第一位,烦归烦,即使去了赵子儿或者石音华宫中,夜深之后却也老是想着怎么向群臣开口换储之事,日前询问张良对此事的看法即代表群臣的看法。为此,刘邦烦心不已,遂于永宁宫待着而不愿出来。
汉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荆王刘贾、楚王刘交、燕王卢绾、长沙王吴芮、齐王刘肥皆入长乐宫朝见刘邦,陈述年间各国的农、工、商、虞诸事,以及日后的发展,刘邦坐于榻上淡然的应一声便叫侍官上了舞乐,也不与诸位大臣说话,只顾自己独自闷闷喝酒。台下大臣皆不知其意,遂而不敢诸多放肆便约礼饮酒赏歌赏舞起来。
又过数日,刘邦烦闷便叫来齐王刘肥与楚王刘交陪自己去上林苑遛了一圈马。刘邦于马上悠悠骑着,时有叹气可又不言片语。齐王楚王与其并驾而驱,见皇帝叹气,齐王便近了刘邦问道,“父皇何事至于时时哀叹?”刘邦瞅一眼齐王而摇头不语。又走一路,楚王近了刘邦问道,“阿兄遇难事乎?阿奴来解。”只闻笃笃的马蹄声与刘邦的叹息声,忽而刘邦向着刘交开口道,“阿兄即使说了,你不会支持我。”刘交与刘肥相视而对,便对刘邦笑道,“阿兄约弟与侄出来,难道只说这句生疏话?”刘邦微愣一瞬便嘿嘿笑了,“吾有子期嘞。”刘交趁势问道,“阿兄便说。”
刘邦下马,刘交刘肥亦下马,三人将缰绳拴在树干上便闲走起来。刘邦双手背后,腹内筹划一番便道,“朕欲易位太子,阿奴帮我呵?”话音未落间,刘交刘肥叔侄皆愣的目瞪口呆,于原地不能动弹,已先一步刘交刘肥叔侄的刘邦见身后没了声音,扭头一看他二人怔于原地。刘邦返回至他俩深身侧,抚其背,“作甚愣着?帮我解呵。”刘交忙平复自己,跳出一步一脸正色与严肃对刘邦深深一拱手,“陛下三思。”“朕就是想换,该如何?太子仁弱,朕恐其执掌不住汉室江山,朕知吕雉稍有魄力,然朕不愿上演秦宣太后压制昭襄王而掌权二十年之久,吕雉秉性更胜秦宣太后。再一便是戚、吕关系恶化,若朕山陵崩而吕氏祚起,戚姬与赵王不全也。”未待刘交刘肥说话,刘邦又急急补充说,“戚姬秉性温良和顺,必不会迫害吕氏。易储之事,朕日夜辗转不眠,闷在胸中愈加难受便寻你二人作陪,阿奴适才说到替兄做解,则何解?”
刘交紧绷全身一副严容,略作沉思便上前拱手急劝,“陛下三思。太子乃国本且已立多年,其本身无错,其母也无过错,陛下以何因废储?陛下所忧不过是戚夫人与赵王,可将其母子尽快送入封国而断绝与长安的关联,若犹恐,则与大臣盟约监督吕阿嫂对赵国的虎视眈眈。”旁边刘肥对叔叔此话非常赞同,也拱手道,“盈弟虽柔弱却贤良,海内已定,天下需要仁爱之主。”
“朕就是想换怎么了?”刘邦见弟与子皆不同意自己的想法,愈发的恼怒便甩手吼了一句,“到底谁生疏了?朕乃开国之君,难道我会为了一己之私随便换储么?你道我扶立赵王只是喜爱他么?赵王的治国爱民之道颇与朕相似,有人问他如何治国,他便说德法兼用而如六辔在手,如此年纪如此见识,不似帝王之风么?选君如知己身之疾己身之天命也,尔等何以怀抱尺规之矩只见一围方圆?若储君此时变得憨傻痴瘸暴昏,尔等也将江山社稷交予他么?朕不若拱手让人便了。”话罢竟不减愤怒黑着脸背着刘交叔侄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