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个时辰,就是黄帝相约之时了。”魃女在句龙榻前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句龙始终以背冷漠的相对。魃女无奈道:“对不起!我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只是……我看当时的局面,我、我只有那样做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先告诉我!”句龙愤恨地翻身而起,漆黑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地直视着魃女。
魃女微微一颔首,复又对上句龙眼神里的责问,说道:“因为我深知此事对你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你为何无法接受。所以,千百年来,无紧要关头,我便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宁愿你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活着。可是,天下事,有几件是如人所愿的呢?现在,就该是你担负起责任之时!你长大了……再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小孩子了。懂吗?”
“少昊、伏羲、黄帝,连你也是,都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的利益熏心!”句龙掀开被子,一旁的什物都被无情摔落到了地上。他踏过这些碎片,径直走到魃女面前,气势逼人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拿这些所谓的,为我好的借口,来掩饰你们心里丑恶腐朽的贪婪!我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懂不懂!”
魃女怔了怔,并没有站起身来。只是深深低下了头去,过了半晌,才答语道:“既如此,我便也不隐瞒你了。其实,让你继承东方之主,是我向黄帝提出的。我也确实有我的私心。”
句龙哼了一声,拂袖就离去。魃女连忙站了起来说:“我要借助你,杀了黄帝!”
句龙愣在了原地。他的爷爷杀了他的外公,算什么,原来还有亲生女儿企图杀了自己的父亲!句龙仰头哈哈大笑着,内心却是犹如冰窖。“你们的恩怨,与我再无瓜葛!”句龙眼角犹是挂着泪。他更加强烈地,愿去做一个寻常百姓,拥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血浓于水的家人,为何总是刀剑相向?
“他杀了我的娘,嫘祖。”魃女从句龙身上扯开了视线。
多少年来,自从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魃女便再也没对他人提及。此时,她鼓足了勇气,终于向句龙娓娓道来:“母后去世的时候,是黄帝和炎帝第一次在逐鹿拼的你死我活。那一场仗,虽说炎帝败了,黄帝成功夺下了大荒,可是母后就在他凯旋的时候,仙逝了。
我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黄帝说什么我就信了。我坚信着母后是病逝的。可是、可是就在某年,母后的忌日里,我躲在一旁,亲耳听见了黄帝承认自己是害死母后的罪魁祸首!他是凶手!”
魃女眼里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我的父王杀了我的母后!那个陪他征战百年,替他打下了半壁江山,为他编织了一件又一件战甲的爱人!他毫不手软地就汇集天地五灵,将母后逼到了鬼门关。灰飞烟灭,连玉体都不愿保留!这样没人性,没血性的帝王,他统治下的大荒,终究会变成一座鬼城!
这是我的私心,也正是我的私心,我才更能体会出大荒子民们的酸楚,他们有痛,他们有恨,可是无人替他们出头!于是,我便借着这个机会,表面上是替黄帝招降你,其实无非就是想与你里外响应,寻个合适的时机,打个黄帝措手不及。你就算不顾及我,也得替大荒深思熟虑啊!黄帝这些年做的事,难道不令你寒心吗?你放心吗?”
句龙回眸看向已经泪如雨下的魃女。轻薄的青衫,遮不住魃女早就四分五裂的那颗心。何处相守,何处相聚,已是天人两隔。句龙仿佛看见了皓雪当空,一个羸弱的少女,在雪落千里中将青衫隐去,隔断天涯路,再无归期……
“我是为了大荒,不是你。”冷冷的一句话,却足以重新点燃魃女心中的那团火。形神具疲的她,竟然双膝下跪,匍匐在了句龙面前。句龙没有说话,拉开房门,迎着窗外飘落的几丝雪花,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中。却得不到如雪般干净的寸土。
魃女破涕为笑地站了起来。最后的机会,终于再次被她把握住了。她原地站着,忽而从句龙拉开未关上的房门处,飞进了一只雏鸟。显然受不了初冬的冰雪,雏鸟已经累得跌落在了房间的案几之上。魃女解开了绑在雏鸟脚踝上的信笺。心里诧异着,究竟是什么人的书信还要刻意掩饰身份,不用纸鸢带信,甚至不用自己的飞骑,只是找了一只刚训练不久的雏鸟。
带着好奇心,魃女拆阅了原本给句龙的信。
“高阳王姬有难,速来五神山。”魃女念完之后,立马将信纸揉成了一团。自己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句龙与黄帝见面,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去五神山!可是,转念一想,毕竟信中所说的人是高阳王姬,她如果真出事了,亦不好交代。
于是,魃女又将信纸铺展开来。用雏鸟带信虽不用暴露身份,可雏鸟性子未定,极容易被诱惑和利用。魃女便把信笺又捆绑在了雏鸟脚上,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将自己的灵力缓缓输入雏鸟体内,然后说道:“把信带给北国玄宫颛顼。”说罢,就走到屋外,一抬手就放飞了雏鸟。有她的灵力护体,雏鸟飞到北国应该是不会有障碍了。
琅琊、元冥、哀苍与精卫巡查了一夜下来,丝毫没有半点线索。
“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抓走依谣。”元冥等人此刻正将范围扩散到了神农国的市集之上,百姓看见出动了如此多的将士,不仅也胆战心惊着。刚刚又有一批人来回报,并未发现可疑问踪迹。元冥不仅越发悲愤了起来。
“不怕!还有时间!”精卫安慰的话音刚落,一旁就传来了激烈地争吵声。精卫寻声望去,竟是自己的一个将士撞到了几个孩子,还不依不饶地训斥着孩子乱跑。
“给他们道歉!回去找你头领罪去!”精卫一边扶起地上跌倒的孩子们,一边呵斥着犯错的士兵。“你们没事吧?”精卫笑着拍了拍几个孩子身上的灰,帮他们拾起了掉落在他们身旁的猎物。倏尔接触到一只雏鸟,发现它体内还流动着神族的灵力,脚踝上还有信笺。于是她赶忙取下了信笺,看完之后大惊失色。问着那些小孩是在哪里发现这只鸟的。可惜那些孩子们只说自己在山上打猎的时候,射下来的,并没有具体的线索。
精卫顾不上许多,便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元冥等人身旁,将信笺递给了他们。
“高阳王姬有难,速来五神山。”哀苍说道,“五神山在少昊境内,由水神共工驻守,莫不然此事会和少昊有关系?”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再说!”元冥说罢就走,琅琊紧随其后。
“你留下来镇守神农国,怕有人调虎离山!”哀苍叮嘱了精卫几声,也就匆忙离去了。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黄帝独自一人坐在相约的西江八角亭中。没有重兵把守,没有威严难拒,没有居高临下。两人都是只身前来赴会。平静的宛如爷孙俩,闲暇的相聚。可是,句龙心中明白。黄帝总是把真实的意愿藏在笑容后面。
“既然应允了你,你为何觉得我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