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喜不悲,慢悠悠走着,一晃,秋风萧索,万木凋零,柏生虽被生撕了一块肉,可到底没伤着骨头,将养一个多月,便好的差不多了,那个蒙面救走他的人,自然是楚霑。打这以后,柏生对楚霑,从身体到魂灵全都悉数交付了。
连下了几场冷雨,今儿难得一日好太阳,楚霑惬意地坐在院中落尽叶子的杏树下,身前小几上有一杯红茶冒着袅袅的热气。
“爷!您叫我?”柏生跛着腿过来,低声说道。
“坐,你可好些了?”楚霑脸上的红疹已经不药而愈,阳光刺目,他眯起眼睛看柏生。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属下随时听候王爷差遣,万死不辞!”柏生毕恭毕敬地站着,对旁边的凳子视而不见。
“总是打打杀杀,本王也乏了,再说,你有几条命够万死的?到时少不得还要我救你。”楚霑慵懒地挥挥手。
“王爷对属下恩重如山,可……可这口气,我咽不下!”柏生气恼道。
“谁让你咽了?再过几日,你便有好戏看了。”楚霑轻轻浅浅地笑。
“都是属下无能,办事不力,未能为王爷分忧,反倒要王爷费心。”柏生的腿还没有好利索,他忍痛想要跪下拜谢。
“免了,你只要好好活着,陪本王坐拥天下就好!”楚霑探身扶住了他,摩挲他的手。
“属下,属下……”柏生太感动了,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是好。
“想要谢我,法子多得是。”楚霑眸色幽暗,说得意味深长。
明儿就要立冬了,是入冬的第一天,江陵城人讲究在这日吃顿好的,以抵御冬天的寒冷,杜樱决定在前一天多做一些盐水鸭,以防食客们买不到。
石头一早骑马出去遛狗,到了辰时正刻,鸭胚还没送来,杜樱有些着急,她隔会儿就到路口去张望,远远的见马车来了,却发现赶车的是马荣,她有些意外,这么久以来都是林勇夫妇送,今儿怎么突然换了人?
“林叔他们呢?”杜樱一边卸鸭胚,一边问。
“你钟叔今儿一早回杜家沟看你姐去了,林茴和林芬不知咋的,突然掉到白云湖里,我们都吓坏了,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俩捞上来,这会儿都送到钟大夫那里瞧病去了,山庄上不能没人,只好由我给你送鸭胚,我来迟了,你莫怪啊。”马荣明知杜樱不待见他,仍旧陪着笑脸道。
“她俩没事吧?”杜樱拧眉问。
“约莫没啥事,只她俩年纪小,大概呛了水,又吓着了。”马荣摇摇头说。
他卸了马车,转身就去劈柴,这般勤快地干活,杜樱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便自顾忙去了。
马荣将劈好的柴禾整齐地垒在灶间,点火架柴帮着烧腌制的卤水,杜樱和小七背身腌鸭子,偶尔转头看一下锅,只见他老老实实坐在灶间看火添柴。
因为今天的鸭胚多,直忙到中午,杜樱才得空烧了简单的饭菜,石头也回来了,马荣草草吃过就离开了,说是赶着回去到余济堂接人。
晚间分几次卤了百多只鸭子,一直忙到三更天,杜樱累极了,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买鸭卤味的人果然爆满,百多只鸭子统统卖出去了。
正当杜樱准备继续腌制鸭子的时候,江陵城的各家医馆一下子突然忙乱起来,收治了很多兴奋癫狂,头昏头痛,恶心呕吐的病患,一问,都或多或少的吃了梅记的鸭卤味。
大医馆里有经验的大夫一看病症,便知是误食大烟的反应,进行了催吐,并嘱咐大量喝水,好让烟毒快速排泄掉。
可也有一些野郎中误诊,昧良心乱开药,耽搁了救治时辰,以致病患陷入到昏睡昏迷的状态,还有一些食客在求医的半道上被有心人诓骗,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既不给他们请大夫,也不给他们喝水,慢慢等着他们中毒死亡,而后再将他们的尸体趁夜色送回各家门口。
这一日,整个江陵城陷入了一片哀嚎中,百多只鸭子至少流入到两三百户人家,而这些人家起码有五六口人同食,父母同亡,子女俱死的惨况比比皆是,到处素缟裹身,哀鸿遍野,棺材铺里的生意一下子忙不过来。
这些死去的人中,自有高官富户的家眷,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又有幕后之人暗中推波助澜,宁州府衙前的鸣冤鼓,一天不知要被敲响多少遍,全部是来告梅记熟食店吃死了人。
沈章华听闻第一个案件,就觉蹊跷,他忙不迭派心腹之人给燕王府送信,梅记刚刚缓过来,这次又闹出人命官司,还是大顺朝严令禁止的大烟中毒,这每一条都是抄家的死罪!
然而,沈章华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早朝上,蜀王楚霑已经将此事详细地禀报了楚霈,皇帝震怒,下令刑部从重从快严查!
刑部侍郎袁弘半点不敢迟疑,带兵包围了熟食店,杜樱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下子被吓住了,之前有人来闹鸭卤味吃死了人,被小七动武赶跑了,杜樱只当那是恶人讹诈,并没有在意,此刻方才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
小七和石头哪里甘心被俘,一言不合和官兵动起手来,外围保护的人也分不清来人到底是真官兵还是假冒的,见他们动手,也蒙面一起加入其中,一场混战之后,袁弘狼狈地带着伤兵败将逃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樱看着满地狼藉问,却不知该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