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白露凝霜。
薄雾笼着这一方静谧天地。
美得如一卷画。
画中亦有美人,临水而妆,一动便是一风姿。
溪涧水色透亮,清波粼粼,荇藻青青。
那女子掬起甘凉溪水,一双素手,犹如白玉雕就,霜雪堆成。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
该怎样来形容这样的美?穷尽世间所有赞誉之词也难以描叙,寻遍天下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勾勒。
他静静的看着,慢慢走了过去。
那女子听见声响,回过头来,见是他,又飞快转回。
再度回身面对他时,她的面上,已重新覆上面纱。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
便是苏念池自己,也难以解释自己下意识的举动。
明明自己残缺的样貌,他不是没有见过。
明明自己伤重虚弱之时,再不堪的样子他也见过。
可是那时,实在是无力无心,再早之前,是毫不在意。
然而现在,虽然并不后悔自己所为,却也不愿再将这张自己亦是陌生的脸,毫不顾忌地展露在他面前。
用过干粮,二人整装待发。
念池问:“现下我们去哪儿?”
温恕道:“穹陵谷。”
他顿了顿,又再开口:“谷中玉髓散痕膏对付伤痕效果极佳,届时再请穹苍前辈对症增补药引,想来是能治好你面上的伤。”
他其实并不在意她的容颜伤损,可是,她在意。
她本该是骄傲女子,他想要抹平她的介意,达成她的愿望,哪怕这个愿望何其微小。
只因他不愿她有丝毫遗憾。
念池慢慢伸出手,看向手背上已敛得极淡极淡的伤疤,因着护养得当,若不细看,已然看不出来,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宛如新生。
她想起燕栖迟的话,虽知眼下并非是治疗面伤的合适时机,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曾听闻古籍上载有灵药玉骨生肌膏,能使白骨生肌,血肉复新。玉髓散痕膏便是由它化来。”
温恕点头,“不错。”
念池问:“那为何不直接按古方研配玉骨生肌膏?可是有什么难处?”
温恕道:“并没有什么难处,其实玉髓散痕膏虽不能使伤痕尽褪无痕,血肉宛如新生,却是比玉骨生肌膏更加难以调配。”
念池不解:“那是为何?”
温恕道:“你道玉骨生肌膏何以效果奇佳,那是因为此药施用,需得削尽伤处,在新创血肉之上涂抹,以鲜血为引,方得新生。而玉髓散痕膏却不用,只需在伤疤上涂抹即可见效。”
念池闻言叹道:“看来想要血肉复新,便先得受削肉刮骨之痛,千刀万剐,去旧肌,得新生,倒也公平。”
她对待自己一向狠得下心,暗自忖度,若有朝一日可以以本来面貌示人,这痛,大概也不是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