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2018-04-15 作者： 西安的春秋

第三十七节

第二天中午，卢正泰靠在沙发上假寐，有个电话打过来，边疆军区大将军徐迪中要马上见他，卢正泰对这忽如其来的事态有些疑惑，但仍保持着冷静，只是沉声低问：“会有什么事？”卢明丰站在旁边，想着什么，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不可能。”“什么？”“可能……可能是昨晚那件事……但怎么可能……” ；；“嗯？”卢正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长子，卢正泰说：“昨晚一直没有接到那件事的消息。”卢正泰抿着嘴想了想，目光锐利：“就算是有事，也不可能轻易动我卢家，去听听他们怎么说。”话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怕的。商人再有钱又如何，一旦出点事情，保不住自己，只是任那些当官的搓扁捏圆。商人与官员不同，官员只要有些职位，哪怕位置不高总会有为自己说话的能力。

 ；； ；；军区会议室，没有往日的寒暄，大将军徐迪中一指椅子示意卢正泰坐下，在周围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大将军双手握拳压在了膝盖上，端坐如松，有些冷淡地看着卢正泰的眼睛，如此望了几秒钟，他神情冷淡地开口问了一句话，那语调不高，也没什么抑扬顿挫，只是做着简单而平和的陈述：“你要站在哪一边，爱国还是叛国？”卢正泰看着大将军，嘴唇微微抖了抖，没有说话，会客厅里一片沉寂。“丰泰集团”掌舵人卢正泰海外治病的决定极为突然，吴明凡代表军方与分离组织那一场小规模的冲突是重要的触发点，“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如果边地的事你们能作主，我愿意帮你们，可你们不成呀，你们这边主事的那伙人在玩谋略，他们告诉我，只要那些图尔人们不搞分裂，可以放弃一些利益——什么利益？他们是想牺牲我呀，一群王八旦想出的混账主意。”卢正泰就是这样跟大将军说的。他在第二天对家中的事物做了一整天的安排，同时任命长子卢明丰全权负责国内事务，提前联系已在美国的次子卢永裕做好接待安排。第三天的傍晚，卢正泰带着家中女眷，离开仍旧安详的、闪耀万家灯火的边地首府城，飞往美国……

“爱国还是叛国？”在承平日久的帝国，这本身是个极无聊的政治问题，大将军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几名高级军官，这个看起来简单的选择题，恐怕也只是一个打击对手，强加于人的武器而已，不具有实际意义。如今帝国各个阶层的精英通常都不是那些单纯行恶的坏人，而是那些有政治修养，有思维方式，自认万事有理的人，这些人做起事来毫无犹豫，因为他们会从逻辑链条的根本上扭曲道德观与价值观的评判概念。当然，他们会说自己“迫不得已，”然而一旦真心接受了这种迫不得已，做起恶事来，他们会比行善更为坚决，更有主观能动性。帝国潮涌而出的大奸巨贪，哪一个会是从小立志当坏人的，他们推拒了可以推拒的钱，对迫不得已的，就只好收下，迫不得已地收钱，迫不得已地枉法，迫不得已地渎职，迫不得已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帝国官场的生态，很难用爱国还是叛国的标准去衡量。

 ；；时间是九月，帝国边地秋日的明媚景象将大将军徐迪中的脸色映得有些难看。“爱国还是叛国？”这种轻飘飘让人难以反驳的问题抛出去，让他脸上的郁郁之色反而加重了不少，看着卢正泰寂寥离开的背影，他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心里，其实是很压抑的。大将军这一沉默，就是长久，下首几个人坐在那，浑身的不自在。正在心神不安的时候，就听见大将军开口说“驻地情报人员指挥权的事，拖的时间不短了，就按总参的意见办吧。”下首一个人站起来说：“这些人编制、经费都在我们这，不受我们调配，我们还得保密，怕是不妥当，咱们可以争取一下。”大将军没有拿“你不明白大局”之类的大话来压他。过得片刻之后，他吸了一口气：“你们在边地呆久了，眼界就这么点吗？想不透吗？上面有人想在这里积蓄一些力量，世事至此，该有些预备队，帝国，不能由着鼠辈横行。”边地不过几十名国内情报特工的编制撬动的是军中大佬都扛不起的政治风险，在座的几人都在军中呆了半辈子，怎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人可以背叛自己的阶层，但是阶层不会背叛自己的阶层。未来会怎样呢？或许有人会有些说法。

帝国新朝六年九月底，帝**方与边疆自治势力的一次极小规模的对抗被刻意淡化，草草一笔而过，夹杂在此时帝国海内维安、海外维和的巨大戏剧当中，并没有引起注意。虽然军中触觉灵敏者能从其中多少感觉到一些东西，但对比整个大局势的沸腾状况，就算有人能够对这边的情况认真以待，所获得的信息也总显得微不足道，至多在字里行间，这场直接碰撞的胜利竟然要“归功”于图尔人“人多却无胆色”。吴明凡自己从来不回顾所历经的战斗，倒是诸律元口齿伶俐的多次在给手下讲述过这场战斗，和他后来经历血拼的艰辛曲折相比，边疆首府自立中学之战实在算不上什么，“作战本来就是双方的事情，对手无胆色可自己也要有胆色才行啊。”未来的情报部主官会瞪着眼睛驳斥歪理，“在座诸位有谁能以一敌众，重伤敌首全身而退的？”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几年之后，一个更加辽阔的大时代开启序幕，在那个时代里，最强的一股力量，却是源起于此。当后世的学者从后往前追溯时，曾无数次的想要拨开一切的迷雾，拨开那一切嘈杂扰攘的时代幕布，试图将目光投在帝国边地，看清那树林间的小小之流，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为一片辽阔江河的……

九月底，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清秋，帝国南北均安，天下大好，兰州军区反恐办公室下属的情报调研科正式成立，三十二人的编制在边疆广阔的土地上微不足道，但这个小团队在边地严苛的城郊山野里，悍勇地与一切的恶意搏斗，如同猛兽一般成长起来…… ；；而在帝都这个权贵聚集的政治中心，总参总部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偶尔会看一下地图上西部边陲的位置，在文官体系蛛网般严密的控制下，他们还是为自己保留了一支预备队，当然，它在日后内部斗争中能够发挥关键作用，无疑是一个包含了无数侥幸的奇迹。微凉的秋日，云淡，天高……吴明凡养伤期间，终于获批回家探亲，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因为有一个总参重量级人物的举荐，任命他为兰州军区情报调研副科长的决议快速地通过了，虽然政治部已经被各种闲官冗员弄得颇为头疼，但对于高层主事的人来说，真正能用的人才，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政治部的命令与他回家的归途相似，遵循军方流程流转一刻不停地从帝都总参发往边疆军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