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人们开始陆续起床。有个工友见杨定远还躺着,诧道:“定远,今天不去了么?”
“不用去了,昨晚上我看过,坑里进水了,今年该要饭了。”
那人“啊”了一声,急急飞跑出去,一会苦着脸回来道:“真进水了,今天都冻住了。”
一听矿洞进水冻住了,所有人都急了起来,好几个人又跑了出去,回来说是冻住了。其实他们这矿洞顶都崩了,就算没冻住,也挖不成了。七张八嘴了一阵,有人急道:“定远,你拿个主意,这回怎么办?”
“到这时候还有什么办法,接下来就淘沙吧。”
有几个坑前两天就在淘了,他们这坑本来就不好,他们先前还想着多挖点沙出来,就算含金量少,沙子多了,多少也能淘出点,这回连沙子都没办法再挖。淘洗沙金跟挖沙又不一样了,挖沙靠的是力气,人越多越好,才能挖出更多的沙子来。但淘沙却用不了多少人,靠的是心细。拿一个柳条编成的簸箕,整天在水里细细淘先,因为金屑比沙重得多,将沙子淘掉后,剩下来的一小撮就是金子。因此不少工头在挖沙时雇不少人,等挖完了沙子,就直接把沙子估个价大家分钱,另外再雇人淘沙;也有的工头干脆就把沙子直接卖了。杨定远他们这坑挖出来的沙子倒不少,但卖的话恐怕没人会要,再说大家同是从木材厂出来的,让谁走都不好,因此杨定远便把所有人都留下来淘金了。
淘金的活用不了太多人,可人长着嘴总得要吃要喝。已经挖了几个月的沙,这几个月来全是杨定远先垫着,木材厂干了一年赚到的钱差不多都已垫了饭钱,淘金时还那么多人,没过几天他就实在已经撑不住,偷偷跟何老蔫说是不是打开一包拣点金豆换些吃喝钱再说,但何老蔫眼一横,死活不同意,说别的好说,这事绝对不成。挖到了金窝后,他一张嘴都乐歪了,跟人还说是被风吹歪的,但横起眼来仍然是一副凶相。杨定远也有点急了,跟他说要不动金沙,那就先拿钱出来垫着,不然就只能打金沙的主意。何老蔫一直省吃俭用,身边也存了点钱,见杨定远确是没别的法子好想,只得苦着脸掏出钱来。
硬撑了几天,这一天刘掌柜过来看看,见他矿上居然有这么多人在淘沙,不由吃了一惊,将杨定远拉到一边道:“定远,你怎么把人全留下了?”
“一块儿来的,不好让谁走。”
刘掌柜看他的眼神似乎在看什么怪物,不过还是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该说你什么。你这么干法,淘出金来,每个人也分不到什么。现在还得你先垫出来,身边钱够么?不够跟我说。”
杨定远心想刘掌柜这印子钱九出十三归,是沾不得的,要是跟他借钱,那全成了给他白干,连这点金子都分不成了,忙道:“现在还够。反正眼瞅着金子快淘出来了,等一分,那就没事了。”
刘掌柜的眼里闪烁了一下,似乎有点恼火,也似乎有点赞赏,好半天才道:“你硬撑也不是办法。看在昌佑面上,这样吧,淘沙也用不了那么多人,现在矿上都在淘沙了,手脚不干净的人多了,护沙队正缺人,老格又要回家了,你就再叫上个人进护沙队,这样好歹也少两张吃口。”
护沙队专门巡逻,不用干活,吃喝全由矿上包着,还有工钱可以拿,实是美差。听得刘掌柜这样安排,杨定远真个喜出望外,向刘掌柜连连作揖道:“多谢您了,掌柜的。”
“行了,护沙队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你可得把眼睛擦亮喽。”
“放心吧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