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这已经是齐君遇刺第三日。大清早,宫门刚开,几个身着便服,胯下骑马的人便急匆匆地奔出。
领头的男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骏马奔驰让其华衣飘飘,极有风采。若是有人认得此人,一定会大惊失色,能让这位大清早的便奔出王宫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轰动临安的大事?
而在另一边的临安府衙之处,那临安府尹和夏官早早都在大门处恭候了。
临安府尹孙荀约有四旬上下,方面阔口,浓眉重目,颌下一部乌黑的浓须,显得极具威仪。他这个年龄正是男人体力精神达至巅峰的时候,一袭长袍穿在身上,胸膛、臂膀撑出的曲线,可见其身材之魁梧结实,倒有些像一个武人,不像文官。
临安夏官都尉田玉之,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身材比起孙荀要单薄一些,但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但脸颊上宽下窄,浅浅的一道刀痕给他清瞿的面容增加了一丝武人特有的煞气。田玉之是有爵位在身之人,数月之前刚被得封男爵,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对于他们这些不是王侯贵胄之人来说,爵位不能世袭,只有军功才可以得爵,所以这是一种崇高的荣耀。
此时二人正在窃窃交谈。
田玉之沉声道:“府尹大人,这临安接近人口接近百万,鱼龙混杂,要找一个人实在是难如登天,宫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孙荀浓眉皱在一起,极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算是做了回答。这女王大人的用意恐怕是志不在此。临安之大,一个人躲入其中,找出他如大海捞针,堂堂女王岂会不知,更何况,还得小心行事,不能搞得满城风雨,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可是……
就在这时,那华衣青年策马而至,这青年虽然比田玉之二人年轻得多,但此二人一见青年下马,就赶紧行礼,毕恭毕敬,没敢有一丝马虎。
青年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精光,他身上有一种上位者气息。面对这临安最高的政治、军事长官,他也就是含蓄的略微点了点头算式回礼。
这青年赫然就是当夜击退刺客,护田氏周全的裴纨。
“不知全城排查,可发现那刺客的踪影?”裴纨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问道。
田玉之一听这话,便是大发牢骚:“公子纨,你说的轻松。这都城临安卧虎藏龙,溪边随便一个垂钓的蓑衣老者,可能就是某位致仕荣修的上卿大人,巷弄里边随便一个正在蹴鞠的少年,可能就是某位王族贵戚。查,怎么查?……”
孙荀也是老官游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极强的,悄悄抬头瞟了一眼,见裴纨听了这话已面沉似水,心不由一紧,连忙打个哈哈道:“那个人受了伤,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我会尽快把各坊各市的坊丁也调动起来,让他们一曲一巷逐一搜查,绝不放过一地!”
见裴纨阴沉的脸色没有好转,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这田玉之是不是被一个男爵爵位冲昏了头脑,连这位也敢顶撞发牢骚。
裴纨不说他是内侍之首,号称“珠帘宰相”这一牛掰身份,但是内卫这一重身份,也是开罪不起的。那神秘的梅花卫虽说大多都是女子,但也有小众男子在其中,而这裴纨恰巧就是这梅花卫出身,机缘巧合之下,被女王看中,而后才有这一飞冲天……如今这裴纨在女王身边红的发紫!
梅花卫交办下来的事,怎能推托得了。虽说厌恶之人对裴纨很是不屑,斥为一介弄臣,可是就算你是司徒、司马、司寇这些上卿大人,真正对他之时,也不敢等闲视之啊。
再说梅花卫是什么?那是当今田氏女王手里头的一把利剑啊。
“田玉之啊田玉之,你这临安夏官,军事之首,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你今儿这是犯了什么毛病?希望裴纨可不要迁怒于我才是……”孙荀在心里打鼓。
裴纨除了脸色沉郁,一双剑眉攸地一挑之外,并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内侍,官职比不上这二位,如果大庭广众之下反唇相讥,反是自己不好。这裴纨行事缜密,滴水不漏,能够受到一代女王的青昧重用也是有原因的。
场面一时变的有些安静,那田玉之抱怨之后,也许也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一通抱怨也许开罪了这“珠帘宰相”,此时神色有些凛然,不停的给孙荀打眼色,希望他插话说和说和。
这时数十个难民模样的人不知从何处跑出,对着几人就是一通拱手作揖地道:“几位贵人可怜可怜小的,施舍些吃的吧……”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夏官田玉之眼睛一亮,瞬间有了注意,这可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正可以弥补刚才的莽撞。
当即大喝一声:“不开眼的东西,滚开!”而后,指挥着一旁的卫士扑了上去,而他自己也拔出佩刀扬起来,刀柄毫不犹豫地锤了下去,这群可怜人儿本想找些吃食,但没料到遇见了如此凶恶的贵人,当下四处逃散,头几个躲避不及,挨了几下,头破血流,满地打滚,甚是凄惨。
田玉之正待追将上去。
“慢着!不许打人!”裴纨反应过来,大声喝道。
大步迈了出去,不管那面面相觑的田玉之和侍卫,直接走向那些难民。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怔怔留在原地。
裴纨径直走到了受伤到底的几个难民面前,寒霜般的脸色渐渐变得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