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向田七娘慢慢地施了一礼,声音很轻,也很冷:如果阿母强要女儿嫁,女儿宁愿再次出家!
穆夫人慢慢直起腰来,云袖一甩,拂然而去。
姜成看看决然离开的穆夫人,再看看气得面色铁青的田七娘,惶惶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裴总管,穆夫人收拾行装,要返回洛阳了!”
一个小宫娥急匆匆跑进裴纨处理政务的禅房,向他禀报道。
裴纨放下奏章,诧异地道:公主不是说要在龙门住几天的?怎么这就走了?可是城里有什么要紧事么?
小宫娥道:婢子不知,一早大王就把公主殿下唤去了,殿下回来时怒气冲冲的,马上吩咐人收拾行装,说要离开龙门。
哦?
裴纨蹙眉想了想,搁下毛笔,起身道:走!去看看公主!
伊水河畔,穆夫人带着大群奴仆下人,怒气冲冲地登上一般画舫,吩咐道:起锚,本宫要马上离开!
船老大不知道穆夫人为何要急匆匆离开,见她面色不愉。却也不敢多话,赶紧听了吩咐,拔描扬帆,离开龙门。裴纨赶回穆夫人住处扑了个空,再赶到伊水河畔,就见一艘大船张开巨帆,已在两箭地外。
沿着伊水。一艘大舰也正迎面驶来。走到水上关卡处时抛锚停下,右卫中郎将田攸暨看着大舰停下,手扶宝剑。脸色沉重地登上船去,在他身侧,一个青衣瘦脸一字长眉的男人微微弯着腰,寸步不离。小声地念叼道:将军,这可是田侯和田尚书的吩咐……
田攸暨把手一扬。那人便即不语,只是向随在田攸暨身后的几名内卫亲兵冷冷地丢了个眼色。
船头,早有一员将领迎上前来,一见田攸暨便即拜了下去:卑职胡彪。见过田大将军!
田攸暨沉着脸点点头,问道:郇仪侯可带回来了?
一旁那青衣瘦脸的汉子冷冷地强调道:将军,姜素子如今是钦犯!不是郇仪侯了!
田攸暨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员披甲将领抱拳道:姜素子及其全部家人已奉谕拿到!
田攸暨的眼角跳了跳,沉声道:把他们押上甲板!
青衣瘦脸的汉子冷冷地笑了笑。他姓李名规。是田三坤的贴身随从,故而他虽跋扈,生性懦弱的田攸暨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田攸暨所问的那位郇仪侯名叫姜素子,是齐文公的第六个儿子,生母是卿夫人,十岁时被封为郇仪侯。他的母亲卿夫人被田七娘害死之后,他接连被贬斥,如今几乎是一介白身。
俊下臣秘奏其有反迹,田七娘下旨捉弄。郇仪侯姜素子一家老小被押解进京正好要经过龙门,因为田七娘如今正在龙门踏春,所以人犯直接被押解到这儿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铁镣哗啦作响,一群人被从船舱里面押了出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各异,有着公服常服的,有着便服燕居服的,显然是被抓的时候身处不同的环境,有的是在外面被抓,有的是在内宅卧房被抓,竟连衣服也来不及换。
他们刚刚踏上甲板,阳光有些刺眼,一出来便纷纷眯起了眼睛,内中一人,中等人才,面容清瞿,颌下三缕微髯,眉目自有一种清秀。看年纪只有四旬上下,正是郇仪侯姜素子。
郇仪侯微微眯着眼睛,等到慢慢适应了阳光,才把视线投在田攸暨身上。他不认识田倏暨,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就到地方做官去了,后来田七娘做了王后,因为憎恶他的母亲,勒令他从此不准再回两京。从那时起,二十多年来,他这是头一回再到洛阳。
郇仪侯本以为到了码头,要提他上岸入狱了,但是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只是河中一个哨卡,而四周却有许多杀气腾腾的军卒围着他们,不由有些愕然。他的妻妾和孩子们见那些军卒神色不善,不禁害怕地靠拢到他的身边。
田攸暨望着这一家老小,神色间满是挣扎,半晌不发一语。
李规踏前一步,阴恻恻地道:田将军!
他刻意地把田字音咬得特别重,田倏暨听了身子一颤,倏地攥紧剑柄,沉声道:奉谕:姜素子图谋不轨,着即……满门男丁赐死!女子充为宫奴!
郇仪侯姜素子一见周围情形,已然暗生不祥之感,不过却依旧不敢想象,以自己大齐宗室的身份,会不予审理便即处死,一听田攸暨这句话,郇仪侯身子一震,骇然道:堂堂宗室,大齐侯爷,你敢?
田攸暨尚未答话,李规踏前一步,大喝道:你们还等什么,将军已经下令,还不动手?
田攸暨身后众田士一拥而上,把在场的李家男丁尽皆拿下,姜素子共有十三个儿子,最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也被人从他们的母亲手中夺下,那些妇人和年纪小的孩子吓得放声大哭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而又悲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