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震撇撇嘴,道:“大人该不会只叫末将一个人去送死吧?”
唐善慢吞吞的喝了口茶,道:“还有四个人!”
姚震苦笑一声,道:“不会是潘家的四个蠢蛋吧?”
唐善露出了笑脸,道:“军令状上也有他们的名字,将军没看到吗?”
姚震没有回话,只是摇头。
唐善接着道:“可能是他们忘了签字画押,没关系,回来再签也不迟!”
“回得来就不必签了!”姚震已经离去。
姚震没有去找潘家兄弟,让他们冲锋陷阵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可带上他们趁夜刺杀师尚诏却只能坏事。
即便姚震去找潘家兄弟,潘家兄弟也不会随他同往,除非他扛上他们的尸体。
潘家兄弟已经“阵亡”,在自己的屋子里被师尚诏的“探子”杀害。
当唐善再又添了一碗新茶的时候,修明站在了他的面前。
唐善道:“明天派个人去见师尚诏。”
“还见?”修明笑道:“想得到师尚诏的信任并不容易,总要有些见面礼吧?”
“有!”唐善抬着眼皮点点头,道:“刺客的人头!”
修明眼睛一亮,道:“怎么做?”
唐善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一边思量,道:“找个伶俐点的人,带上潘家兄弟的人头,编个重要军情,恰好碰到这四个人想要刺杀师尚诏,随手砍了送给他做见面礼。让我们的人给师尚诏讲讲军事上的常识,最好能引他出来查看一下五河县的地形。我们设好埋伏点,只要你的人能把师尚诏引来,我们就大功告成。”
“好!下官这就去办。”修明施礼告退,可刚刚迈出两步,突然停下,怔怔的转过身,道:“潘家兄弟的人头?”
唐善点点头,拨了拨手指,没做任何解释。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元泰和修明已经在房外拍门。
唐善本就没有睡实,二人来到院中的时候他就掠在了门边,等二人开始拍门的时候他已经拉开房门,问道:“什么事?该不会是师尚诏连夜拔营,此时出现在城外了吧?”
二人摇头,谁也没有应声,而是左右分开,转身回看。
一个血人踉踉跄跄的出现在院门外,一步三摇,所经的路面上留下了滴滴鲜血。
“姚将军?”唐善双眼微睁,因为他看到了姚震手中的人头,师尚诏的人头。
得见师尚诏的人头,再看姚震浑身上下数不尽的伤口,有些还汩汩流着鲜血,唐善忍不住暗赞:“好身手!姚将军真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古人遗风!”
姚震一步步走上前来,跪在房前的石阶下,双手奉上师尚诏的人头,道:“大人饶命,末将知错了!”
“姚将军这是说那里话?”唐善背着手踱在门内,道:“你不惜万死之险深入敌营,取得匪首的首级,本官要上奏朝廷,为你讨得封赏,何来‘饶命’、‘知错’一说?”
元泰与修明偷偷打量着唐善,见他并没有送姚震疗伤的意思,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下,出了院去。
姚震师尚诏的人头举过头顶,抬眼看向唐善,道:“大人知道陈炯为什么不肯出这趟外差吗?”
唐善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因何由此一问,但却回道:“他的品级高过本官,不愿受本官统领,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
姚震道:“大人明明知道他是个急功近利之人,为何要用借口搪塞末将?”
唐善打着哈哈道:“仁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你说陈大人急功近利,也就是说他不仁。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可吃罪不起啊!”
“大人不说我来说。”姚震正色道:“因为陈炯知道这是件苦差事,无论成败与否都没有好结果,所以他才会推脱,所以陈大人才会把末将派来与大人您共同承担这份罪责!”
“罪责?”唐善此次可不是打哈哈,而是的确犯起了糊涂,问道:“姚将军处事圆滑,本官行事也敢称一句风雨不透,自认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人之手。你我为何要承担罪责?又何罪之有?”
“大人入仕尚浅,还没看透官场黑暗!”姚震摇着头道:“大人奉旨擒拿贼首,如果不成,战败的官军、遭难的官绅便会诿过于大人,末将亦受牵连,自不必说。可大人若成功擒杀贼首,便如王堂。官军便会趁乱民四散之际大肆掠杀以邀其功,凤阳城外十里,伏尸万具便是佐证。那些无辜被杀的乱民有乡里姻亲数十乃至百万,消息传出,自然民怨沸腾。朝廷为稳军心,绝不会对冲锋陷阵的将士责之过严。而民怨难消,大人与末将便会成为言官们攻击的对象。试问大人,我们究竟有无罪过,需不需要承担罪责,还请大人能给末将一个明确的答复?”
唐善因为他的一番话语而陷入思索之中。
朝堂之上,言官们完全可以指责唐善擒杀了贼首却没有遣散乱民,大军不知内情误杀颇多……
民怨难消,言官群起攻之,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唐善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