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瀣这番火发作得莫名其妙,丹朱等人都替苏如绘觉得委屈,齐云不在,周意儿如今对苏如绘也是不冷不热,往往还是冷里居多,张眷和苏如绘尽管关系缓和,但还没好到随时出来替她解围的地步,这个场子只能丹朱来圆,丹朱忙道:“瀣儿姐姐这回服侍霍先生,定然是累得紧了,也难怪有这样的感想,诚如瀣儿姐姐所言,父母康健,那都是做子女莫大的福气!丹朱也常常祝祷,祈望父王安康如意呢!”德泰殿上的众人都好奇的紧,到底张三思是看中了谁家小姐,连楚王都不敢替他到太后面前来求,要知道太后对除了甘美以外的孙子一向都和颜悦色,就是对甘美,也不过冷淡了些,一应赏赐份例从来也不许克扣的,当着面也从没给过脸色看,这几年甘美渐渐长大太后待他也和其他几个皇子差不多了。
楚王是长泰次子,虽然非嫡非长,可是一来他由霍贵妃养大,与长泰亲近的机会却是最多的,二来因为不是储君,所以太后与长泰对他反而无需太过严格,可以放心的宠着。加上楚王自幼虽然顽皮,在太后面前一向也是伶俐乖巧的,太后对孙儿们许多想法只要不是太出格,答应起来可比长泰还要爽快。
苏如绘和丹朱心思一转,就想到了是不是楚王伴读看中的人家门楣太高,以其身份配不上?
却见张眷欲言又止,笑了笑才道:“太后,这事儿完全是巧合,太后若是不信只管叫人去查,是三思哥哥在外面时看到他们家马车帘子被风掀起,偶然见到了车中小姐,却是一见钟情,回去后告诉了他的母亲,张夫人爱子心切,悄悄打探到了那家小姐的身份,原本是打算直接上门提亲的,可是张家叔叔想得多,叫三思哥哥先问了一声楚王殿下,楚王殿下知道后,也有些为难,想来想去,就请了身边的刘公公来与臣女说,让臣女来问一问太后意思,一是把事情说明白,二呢,臣女只是女流,又是妹妹的身份,小孩子家说话都作不得数的,楚王比臣女也还小着一岁,若有考虑不周惹太后生气的地方,还请太后罚得轻些才是。”
太后听到这里先前的嬉笑之色便略收了收,淡淡道:“你这孩子,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不说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让哀家孙儿这般小心翼翼,连罚轻些的话都先放在了前面,哀家看凭这一句话,就该先罚了你们去!”
丹朱微微一抿嘴,笑着道:“就是,张家姐姐把话说的转来转去,丹朱才是好奇的紧,姐姐再不说,咱们可都要恼了!到时候全部撺掇着太后不管姐姐说什么,先罚上一场!”
苏如绘却没笑,她心口微微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听张眷柔弱的笑了笑,道:“是任家小姐。”
“任家?”丹朱不明所以,脑子飞快的把大雍阀阅世家转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便重复了一句,“是哪个任家?”
苏如绘察觉到太后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忙也跟着问道:“可是谁家的甥女?帝都不曾有阀阅世家姓任的呀!”
张眷淡然一笑:“苏妹妹说笑了,父母和兄姐还有我,虽然都拿三思哥哥当成了自己家人看待,可他到底不是咱们家的骨肉,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的千金,当初三思哥哥的母亲、张家婶婶也不会想着直接上门提亲了!”
“那么这个任家可有官职在身?”苏如绘问道,丹朱也以为明白过来,帮腔道:“张公子虽然是威远伯的义子,寻常平民自是难以配得上,可是既然张公子瞧中了,纵然女方门楣低些,太后就成全了他们吧?”
太后轻笑一声:“丹朱想是这几日偷看了什么话本儿,听到这样的事情就想着让哀家成全!”
丹朱抿嘴笑了笑,却听太后道:“可这任家,若哀家想的不错,门楣可不算低!”太后悠悠道,“眷儿说的是任崤的任家吧?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是从祖辈有着官身的,张亮,这个名字哀家听了听倒有点想起来了,其父似乎也做过两任知府?他的独子,加上有威远伯的义子身份,这门亲事原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张叔叔当年因病迁回帝都,只留了一个虚衔,自是不能与任大人比。”张眷显然是知道任崤是什么人的,故此小心道,“只因那位小姐乃是庶女,所以张家婶婶才以为可以去为三思哥哥提亲!”
丹朱虽然住在宫里,但对禁军统令这样的职位变化却无所觉,不过也听出这个任崤似乎有些不一样,忙住了口只是静听下去。
“庶女吗?”太后垂目,道,“那么任家这一代一共有几个女儿呢?”
张眷迟疑道:“这……据张婶婶打听来的消息,道任家一共有三女,一嫡两庶,其中长女乃是庶出,早已出阁生子,比两个妹妹都大许多,如今孩子都快启蒙了。任家另外两个女儿,年纪相仿,都在了明年选秀里,因此这个庶女也是放在了任夫人身边抚养的,这……”她觑着太后语气和脸色仿佛不大好,因此说着说着就有点尴尬起来。
太后倒是心平气和的:“这件事情如今有多少人知道了?”
“三思哥哥只和张叔叔、张婶婶说起,此外就是楚王知道,告诉了臣女,臣女昨儿得了托付,今儿过来。”张眷道,“至于张婶婶那边叫去打探任家小姐身份的那些人都是嘴牢的,张婶婶的为人,也怕万一若不成,没得损了好端端女儿家的闺誉,所以一直都是悄悄的打探,寻的人也是嘴严的。”
太后嗯了一声:“这个张夫人倒还算厚道。”
张眷再不敢多说,德泰殿里一时间静悄悄的,甚至苏如绘感到能够听见殿外飞雪的簌簌声,半晌,太后才缓缓道:“这件事拖到选秀后再说吧,一来哀家要问一问皇帝,二来,任家这个庶女,纵然出身不高,明年选秀咱们私下里说一句,她不过是来走个过场,以她的身份前程也就那么回事……可到底是正经应选的秀女,若开了这个例子,到时候,大选未开,人都被拦了个七七八八,这叫皇家的脸往哪里放?”
张眷原本提着一颗心,只当要惹怒了太后,哪知得了这么一个回答,虽然没有当场同意,可听太后话里的意思,却也没说死,顿时有了一线希望,欢喜道:“臣女省得!是臣女莽撞了,多谢太后提点!”
太后没有生气,殿中气氛自然再度融洽起来,如此说说笑笑,太后顺势留了张眷一起用晚膳:“然后让他们用暖轿送你回未央宫就是。”
张眷笑道:“臣女正犹豫这会若回未央宫,路上就要饿起来,太后就这般体恤了,真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小霍氏不在宫里,从丹朱到张眷都感到了一阵轻松,苏如绘也是如此,众人都盼望太后的这个心尖子最好再也别进宫了。
可惜腊八前夕,太后刚刚收到光奕长公主最新行程的驿信,正喜滋滋的与丹朱、周意儿还有苏如绘、张眷这四人一起讨论给光奕长公主接风的宴会到底该怎么办,光奕长公主是与秋狄右单于一起觐见的,自有礼部那边准备国宴,她们要讨论的却是光奕住到曲台宫后宫里特别准备的小宴菜色。
这时候外面一个披着雪花的宫女进来道:“太后,霍七小姐求见!”
殿上包括太后都吃了一惊:“快请!”
霍清瀣身披一件赤红如火的狐裘,俏丽的脸儿即使是刚在冷风里吹过,也是白里透红惹人羡慕,颇有一段时间不见,她却瘦了一些,下颔微尖,进殿来让身边人替自己解了裘衣,却露出里面一身茜色衣裙,只比狐裘稍浅一些,越发衬托得她艳丽欲滴。
太后满心眼里的疼爱都要流溢出来,不待她行礼就忙不迭的招手叫她上殿:“怎么瘦成这样?”
“太后可别当我在霍家受了委屈。”霍清瀣笑了笑,还是欠了欠身,又和丹朱等人见了礼,看到张眷时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这才走上殿来道,“是父亲病得不轻,我心里担忧,这才跟着瘦了下来。”
苏如绘听到她直接说霍家而不是家中,眼波就是一转,丹朱和张眷也都注意到了,彼此对望,不约而同沉默下去。
太后慈爱的望着她:“霍长青那是老毛病了,再说自有医师和下人,你虽然是女儿,可尽孝也未必要事事亲自操劳呀!看到你跟着瘦下来,岂不是叫你父亲更加养不好?真真是糊涂了!”
太后这么说,霍清瀣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自嘲,苏如绘在旁看得分明,忙在太后察觉前把视线移开,笑道:“就是我们刚才看到霍姐姐进来也吃了一惊,正如太后所言,姐姐这般孝顺,可霍先生欣慰之余,却也要反过来为姐姐担心了,姐姐可也要千万保重自己才好。”
霍清瀣离宫前几天,被怀真郡主重重的讽刺过一回,甚至被气得一头冲进雨里回到彩明轩,当时苏如绘在旁,不但没有帮她,反而还落井下石,也不知道是不是霍七自进宫来几乎没受过那样的委屈,气性大,还是因为苏如绘这番话又得罪了她,苏如绘本意只是凑个趣儿,霍清瀣却冷笑道:“苏妹妹这话说的,为人子女,父亲病恙在身,尽孝床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说为此瘦了一些算什么?就是形销骨砺,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苏妹妹好福气,武德侯与郑野郡夫人身子康健,你自然体会不到我之心情!”
霍清瀣这番火发作得莫名其妙,丹朱等人都替苏如绘觉得委屈,齐云不在,周意儿如今对苏如绘也是不冷不热,往往还是冷里居多,张眷和苏如绘尽管关系缓和,但还没好到随时出来替她解围的地步,这个场子只能丹朱来圆,丹朱忙道:“瀣儿姐姐这回服侍霍先生,定然是累得紧了,也难怪有这样的感想,诚如瀣儿姐姐所言,父母康健,那都是做子女莫大的福气!丹朱也常常祝祷,祈望父王安康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