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郁修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比之刚刚的惊讶,更多了一丝的狠戾,“我不同意救!反正人在手术台上,你们只需做做样子,就算他失血过多,那也算是自然死亡了。”
紧接着,是池北辙微微带着怒气的声音,“阿修,我不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沈度还有救,身为一个医生,我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最后人死了,我也问心无愧。”
“你别跟我扯什么职业操守,这些都是虚的,最实在的是沈度必须死。”穆郁修冷笑了一声,停顿几秒,嗓音里浮起一抹涩痛,“不然我怎么把他的心脏换给温婉?我做这一切不都是前功尽弃了吗?我和温婉这段时间的苦也都白受了是不是?池北辙,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是一直支持我的这个计划吗?”
“我确实不反对把沈度的心脏换给温婉,但那是因为沈度犯了太多的错,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他甘愿为温婉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我们亲手杀死他你懂吗?”
“你这只是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穆郁修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我的计划其本质就是杀沈度,哪怕最后并非他自愿、他没有自杀,我还是会用其他方法让他去死,要他的心脏。”
虽说手术里的几个医护人员都是恒远的精干,少了池北辙未必就不能救活沈度,但站在池北辙身边的白倾念,却对穆郁修的逻辑感到匪夷所思。
她只是听了个大概,便有些不耐烦地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穆先生,你想救穆太太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吗?就算是法官,还不能随便判定一个人的生死呢,何况你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我为了一己之私?”穆郁修闻言狭长的双眸抖地一眯,勾起唇角睨向白倾念,“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沈度自作自受。”
“你说谁自作自受?”
突然的,一道声音从穆郁修的身后传来。
穆郁修伟岸的身形一震,猛地转过头去。
温婉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或许是隔得距离终究太远,也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以至于穆郁修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法捉摸透她的慌乱感。
穆郁修没有动。
盛祁舟也在此刻转过身来,看到温婉立在灯光下的萧条身形,他的脸色也一点点泛起白色。
“你们这里这么多人,谁来跟我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温婉说着,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的脚上有伤,因为竭力压着心中的狂潮,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伤口裂开,让她觉得自己像踩在刀尖上,直到站在穆郁修身前。
她痛得麻木,高高地仰起下巴看向穆郁修,唇畔噙了一抹笑意,“什么计划,什么心脏……这些让我陌生的字眼,你可以跟我说明白点吗?”
“婉婉……”穆郁修凝视着温婉苍白的脸,眼中卷进一抹痛色,抬手要摸上去。
她却后退几步,眉眼微挑,“不说?那么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二少要给我提供的心脏,就是来自于沈度,但沈度是个大活人,不可能把心脏捐给我,而在这个时候,沈度开始陷害阿修,阿修也是为了救我,所以甘愿被沈度设计一次又一次,直到沈度把阿修弄进牢里,你们借我之手逼死沈度……”她的目光在盛祁舟和穆郁修脸上一一滑过,灯光洒在她的眼中,那些碎光慢慢地结成冰,“是这样吗?”
穆郁修一直很欣赏温婉的聪慧,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温婉的字字见血,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他是自杀。”
“对!他是自杀没有错,但他为什么会自杀?他是被你们逼的,被我逼的!穆郁修,在这场局里,我舍弃沈度,而选择救你,现在你却让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你们所有人演的一场戏。阴谋诡计、枪林弹雨,精彩!真是太精彩了!”温婉习惯了隐忍,然而片刻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穆郁修,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那么深情、那么温柔地告诉我你会尊重我的选择,你会帮我救沈度,你不会伤害我在乎的人,你不舍得我难过,可是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在我面前说尽甜言蜜语,背后却在算计如何要了沈度的命,这就是你的爱吗?”
“我还想问你,陆卫航和袁纷绑架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去晚了一步,我就会被陆卫航糟蹋了?我为了救你,对袁纷举起枪的时候,你不能体会到我有多害怕。好,你穆郁修成竹在胸、胜券在握,我只会有惊无险。但我问你,你这种行为和沈度、和盛祁舟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温婉。”盛祁舟往前走出几步,见温婉不停地后退,他只好站在原地,低声说:“我觉得你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你换位思考的话,阿修之所以会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救你而已。”
“是!我能理解他……”温婉点头,又摇头,还是冷笑着,讽刺地说:“但并不代表我就赞同他的行为。只是为了一颗心脏,你们在这场局里伤害了那么多人,而作为当事人的我,你们让我情何以堪?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能不能接受用这种方式得来的心脏?而且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
话语微顿,她看向盛祁舟,眸中讥讽浓烈,“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和穆郁修敌对的二少,这次也跟穆郁修联起手来,那么请你们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陶韬吗?陶韬的死真是意外吗?如果不是意外,陶韬又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人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