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枪时，手指在不停地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哪怕我没有体会到报复的快感，但我不后悔。

何熠差点让穆郁修命丧黄泉，他让穆郁修受了太多的痛苦，我必须让他偿还。

我接过尤楠递给我的冰水，一饮而尽后，坐在那里盯着他们几个人弄走何熠的尸体，看到地板上的血迹，我再次想起穆郁修自杀的场景，心中剧痛，掩盖过了我杀人后的罪恶感。

原来杀人是这么简单，而我身边的这几个我亲手培养出的得力助手，会为我处理好一切事宜。

我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我起身往楼上走，从浴室里出来后，我给毕秘书打电话，毕秘书说穆先生醒来后发现我不见了，除了黑着一张脸骂了她几句后，其他还算正常。

尤楠在外面敲门，进来后告诉我穆郁修又送来了 0个毛绒玩具和100束玫瑰花。

我顿时有些头疼，再加上昨晚被穆郁修折腾了一夜，刚刚又杀了人，我觉得精疲力尽，拿过日历在上面画下一笔，之后躺回床上，我抱住床头的毛绒小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376天。

***

因为我心脏本就不好，我比平常人都要渴望一帆风顺，我一生所追求的只是一份平淡和安稳。

像之前跟穆郁修生活在小公寓的那段时光，我下过班后回到家，买菜、做饭，等他一起回来吃饭，睡觉之前与他缠绵，早上醒来时躺在他的胸膛上，在晨光下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是我此生最大的满足、最大的幸福。

然而后来这一切都变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到底还是我太天真，我想做他的小女人，固守着只有我们两人的一方城池，却始终忘了生活在他这种环境中的男人，他那样的成就和地位，注定了他一生的不平凡，他的世界里充满了血腥和拼杀。

很多时候一个人选择了怎样一条路，想回头也太难，比如穆郁修肩负着复仇和家族使命，盛祁舟追求权势和名利，而我呢？

从17岁到24岁，整整七年，我都是在爱穆郁修这条路上坚持着，无论坎坷磨砺、天寒地冻、路远马亡，直到自己的生命结束。

所以哪怕我曾经无数次退缩、放弃，在无数的离间和阴谋,、误会和伤害下，最终我还是挺了过来，直到我遭遇了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从沈度开始，到我失去我和穆郁修的第一个孩子，穆郁修要杀林惠淑，我终于感到精疲力尽。

不是我不爱了，而是我开始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否错了，穆郁修为了我放弃了太多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比如他的复仇、他的事业、他的使命……因为我，他顾虑太多，每次都是我连累他。

如果没有我，他穆郁修还是那个左拥右抱，跟女人只有性，而没有爱，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男人，他不会有弱点，更不会有人借他的弱点来毁灭他。

他说过那样的他是行尸走肉，但行尸走肉又如何？

我宁愿这样，也不想看到他心痛的样子。

他说他舍不得我哭，可是为什么他不知道，我更不想看到他这样硬气的男人，为我这个女人掉一滴眼泪。

然而那一段时间，他为我流过太多的眼泪，很多次都是背着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他靠在浴室的门后，发出的哭声。

我的心痛到极点。

于是我在门外，我也抱住自己哭。

在那次之前，我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继续爱下去，听到他低沉压抑哭声的那一刻，我想如果我给他带来的只有伤痛和泪水，我想无论我以后是死，还是活，我终于决定放手。

所以在穆老爷子的葬礼上，我威胁他说若是跟过来，我就去死。

从大溪地回来后，那天他来容家，我突然间崩溃是因为他以前那么宠我、那么惯着我，我无法接受他突然的冷漠。

但后来我又清醒了。

我既然选择了放弃，我总要习惯跟他如同陌生人一样的相处方式，总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而另一方面，我却是那么坚信他爱我，他对我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也因此在那天饭局上，他搂着宋初凝时，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我相信他的心和身体都不会背叛我。

所以我没有生气，那时我甚至想我离开后，有个女人陪伴他也好。

宋初凝让我取下戒指时，我的想法仍旧是我已经不能陪他走下去，我不能那么自私地霸占属于他妻子的东西，哪怕我承诺过要带进棺材里，最后我还是把戒指还给了他。

在取下玉镯时，我在心里对外公说，“你不要怪阿婉，我答应过给阿修幸福，我很想做到，但实际上命不由我，我不得不违背我的诺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阿修把玉镯送给外公你的另外一个外孙媳妇。”

正如他那天弹着钢琴唱的，“若有人可以，让她陪你，我不怪你。”

阿修，我是真的希望你忘记我，希望有别的女人可以陪你，你可以幸福。

我提出要去美国时，他问我仗着什么，其实他该明白的，我仗着的就是他爱我。

那时我想若是手术失败，我死了也好，至少他的身边有宋初凝陪伴，我若是不死，我也不会再回来打扰他，总之无论手术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因为只要没有我，他才会幸福。

后来我去了美国，只要是清醒的状态，我都是在想他。

他的眉眼轮廓、他的唇、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皱眉时的样子，抽烟时的样子……我疯狂地想念他，脑子里全部都是他，想他想到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我听说若是一个人换了心脏，或许会失忆，或许会性情大变，更或者不再爱以前爱过的人，不管这种说法是否有科学依据，但我相信了。

在做换心手术之前，我在纸上写满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边写一边念，一边念一边哭。

我不要忘记他，我不要不爱他。

后来我似乎睡了很长一觉，我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在脑子里搜寻穆郁修，搜寻我们之间的所有过往。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点点滴滴我全部记得，我摸着跳动的心脏，那里面仍旧装有穆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