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云山眸光亮起的时候,兼泰却是神色如常地站了出来,轻轻几步,便走到了阻路的六柄银枪之前的一尺之地。
右手一拂,袖袍一抖,便有一道碧色的流光,从中飞了出来,倏地一下,就激射至了六枪的正中之处。而后,它便就突然停滞在了空气之中,仿若是玉石掉在了松软的沙地里一般,不蹦也不弹,无声也无响。
那是一枚琉璃质地的晶莹令符,薄如竹片,不到婴儿手掌大小,通体碧绿,上刻数道阳文,图案玄奇,含义不明。
此令方一滞空,便如曝在烈日之下的冰块一般,迅速地开始了融化,不断崩解与逸散,成为袅袅炊烟般的绿色光霞。
烟霞之质,飘拂以升,赫是全部都缭绕于六柄银枪的表层之外,氤氲流转,如胶似漆。
直至三息之后,这令符融化过半之时,六柄银枪之上的绿霞,才终于是蓦地一闪,恍如被某种生灵吞噬了一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即,应着一阵嘈杂的金石碰撞之音,这六侍顿时便齐齐一退,收枪拄了地,敛去了锐气与杀机,同时也让开了道路。
而后眨眼之间,那枚只剩了一半的令符,也是忽地飞回,复又落在了兼泰手中,被他手掌一翻,就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兼泰却也并不回头解释,和声道了句“随我来”,就径直走上了前去,推开了正殿的大门,闪身入了其内。
云山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六侍与殿门一眼,迟疑了一瞬,而后才抬腿跟了上去,只余下三名白衣法卫,识趣地留在了原地,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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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中有一部奇厚的典籍,名唤《白龙谷万事注》,其中记载叙述了宗内的诸般事项。刚才的那枚晶莹令符,亦被记录其上,名为“龙牙玄通令”,由纯粹的灵元固形而成,内蕴奇特禁制,是专门供人往来龙首峰的“钥匙”。而且一枚令符,只能进两人,总共只能使用两次。第一次是进入飞虹殿时,会被消耗掉其内一半的特殊灵元,第二次则是在开启传送阵时。之后若想再度获取此令,便需由龙首殿配发,审查严格而谨慎。
也不知道宗门,怎会设置这般繁琐的通行手段?
莫非——
也对,萧墙之祸引而不发,自然会令人疑忌重重,安心难再。
细不可闻地一声轻笑,云山便也就“乖巧异常”地,步入到了飞虹殿中。
却不料——
后步刚过门槛,他也才刚来得及放眼一望,其身后竟就忽有一阵凉风,阴嗖嗖地刮了起来!
一瞬之间,他竟是身僵履亦滞!
及至半息后,看到前方的兼泰,依旧缓行无异,他这才略微安心的,扭头往后瞥了一瞥。
竟是那两扇殿门,检测到有两人通过后,就悄无声息地自动关闭了。
发觉是自己杯弓蛇影了,他这才将那缕,突然冒出来的疑神疑鬼的心思,给即时压了下去。
而后,他便也就不再置意了,接着就打量起了这座建筑的内部。
这正殿之中的摆设极为简洁,就是四根承重的正方木柱,以及被间隔出来的九个传送阵。柱高五丈,阵径一丈,相错而置。
可是,明明那些阵纹繁复玄奥异常,但他却只瞥了一眼而已,随即就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四根,毫无纹饰的褐色木柱之上。
柱面之上,除了一层防蛀防朽的油脂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纯粹的木质,映于其眼中。但是他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隐蔽晦涩之极的灵元波动,恍如雾霾烟霭里的某种花粉一般,异香出尘,却常者难辨。
此时此刻,正有一位白发苍苍的清矍老者,蹲在二人身前的地面上,挨在法阵的旁边,左手执一黑色小钵,右手悬提着一支黑色毛笔,时不时地,就从钵中蘸出一些墨色灵液,挥笔在地面的法阵灵纹上,轻轻绘上一笔。
墨液落,化银光,转瞬隐没,而后法阵所含之灵蕴,也就会随之强上一丝。
这位老人,赫然是在修复这座传送阵,被兼泰称为“莫老”。
而兼泰,自从进入此殿,唤了此人一声之后,便一直垂手而立,躬身不语,表现出了一副极为尊敬恭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