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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猫下身子,俯耳过去凑在窗边细听,只听那动静近了,又近了……直到一个影子经过我的门前。
就是现在!
精神与凝气俱逼到极致,我猛地抬脚踹开了门,门外果然一鬼祟黑影,闻声倏然转过身来,我哪里容他反应,登时拔剑全力劈砍过去,黑影却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堪堪闪身避过就要跑,然而我早有准备,一个扫荡腿正中那黑影脚腕,在他倒地的刹那冲了上去,不容他起身就翻坐在他腰上,闪电般扣上他的喉咙,冷喝,“再动我就杀了你!”
被我压制又威胁,那黑影倒也识相,安静了下来。
我冷哼一声,刷地扯掉他的黑面纱,劈头骂道,“太平镇的命案,只怕是拜阁下所赐罢,你这畜牲不如的东西,枉害了多少……”然而一低头,看清了那人容貌,我的话生生截住,惊愕到无以复加。
林、昊?
怎么会是他!?
那壁厢林昊也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我,我二人生生对视了许久,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努力寻找着思绪,半晌回过神,艰难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不能先起来?”
我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跨坐在人家身上,如此肌肤相贴实在暧昧的紧,脸一红,忙不迭答应着,自行站了起来。
“你半夜出来做什么?”林昊并不回答,却反倒问我,我思忖片刻,觉得与他虽无甚交往,却应该是个信得过的,遂低声附过去道,“明人不说暗话,实告给你,我觉得那鲍乐……有问题。”见他认真看我遂清清嗓子补充道,“你想啊,既是蓬莱派来接应我们的人,身手总不该太差,可那鲍乐从不显露功夫,他怕什么?还有,我们查案之时你可曾见他帮忙么?危言耸听倒是不少,且我问过小厮,之所以那掌柜的疑心我们,正因为先才有人看到是蓬莱弟子下手害人的,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林昊看着我,把头一摇。
“你,你不怀疑他?”
少年四平八稳的声音不带半分情愫,“不是怀疑,主使就是他。”
“什么!”我印证心中所想,差点激动跳起,“你如何知道?”
林昊缓缓抬手,在他右手小指上缠绕一根极细的银线。
“这是悬妤丝。在刚刚鲍乐出门的时候,我便缠在了他身上。你我且先跟着,路上再与你说。”
我恍然大悟,连连应声,跟着他步步下了楼梯,不做声离了客栈。
入夜的太平镇沉睡在安静到可怕一片死寂之中,酒肆俱已关门,长街了无人影,风吹起路旁幡子并烟灰纸卷儿,孤月当空,清冷颜色寡淡铺了一路。
林昊一面走一面开口。
“我一早对他存了疑心了,只苦于无证,如今经你一说果然如此——那鲍乐,根本不是接应我们的人!原先师父给我的卷宗,只是我疏忽了,接应我们的人是有画像的,与鲍乐绝不是一人,然我和江笑城四下探访的时候,得知的消息却是,蓬莱使徒,就是太平镇口口相传的凶手!”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一招偷天换日。”林昊破天荒地竟冷冷笑了,“蓬莱教规严格,怎么会出此败类?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想是那蓬莱的使徒发觉了凶手行踪,奈何寡不敌众,此刻或被灭口,或被囚禁,然后那些个动手的人就伪成蓬莱的人模样四处做恶,将这脏水泼在我们身上,一来洗净自身,二来便是我们查案,也要受人所疑!”
“但是你如何便知……是那鲍乐呢?”我被林昊一番话说的冷汗涔涔,幕后之人如此心机,引着我们步步上套!
“他的房间搜出一张人皮,而且,我在他身上下了少许的追踪迷魂香,半夜出来,必然有诡。”
我侧头蹙眉,看着月色下的林昊,他不过与我年纪相仿,思维之缜密却全然如个成人一般,那淡然自若的一张脸全无少年该有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死水的沉着。
我突然竟有些好奇他的身世了。
一路追踪到了太平镇与密林的交接边缘,前方树林极是晦暗诡异,树叶朔朔有声,树干遮天蔽日,足下小道纷乱无章,通往黑暗深处。
林昊看我犹豫的样子,双手环胸淡淡道,“要么你回吧,我一人去就是。”
这话似是关切,却激到了我,“不!我同你一并,我要让你知道,何谓巾帼不让须眉!”
他点燃了火折子走在前面,慢悠悠地回话,“你不必让,我刚刚就知道的很清楚了。”
我被他一呛,恨恨暗自比了个砍的手势。
“趴下!”一直走路在前的林昊突然一声断喝,随即转身摁倒了我,我尚且不明就里,懵懵懂懂只得照做,“怎么?”
上空突然传来扑拉翅膀的声音,我一惊,下意识抬头,却见无数蝙蝠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般从我们身上飞过,尖锐的鸣叫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