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三郎便将棋谱一丢:“狭隘之见!再是孪生兄弟,也有长幼之序,国有礼法,正是因为父王乃辅政重臣,言行更应为百官表率,怎会违礼?”本不欲搭理,又琢磨了一番,终是担心这话传扬出去被兄长得知会生芥蒂,干脆领了保母去向兄长请罪,任由处治。
倒不是三郎不进人情,只因他素知兄长大度持重,不至于和仆妇一般见识,不过小惩大戒罢了,兄弟间把话说开,莫因而生隙就好。
这下大郎就更添犹豫了,光是他的保母有挑唆之心,还可私下回了母妃罚治,这下又绕上三郎保母,就怕母妃惩处下来,更会惹得仆妇们风言风语,衍生出兄弟失和的丑闻。于是与三郎敞开心扉一谈,各自警诫保母,打算着息事宁人,仅以保母辛苦操劳多年理应荣养为名,回了母妃将二人送出府去安置,也算全了保母照顾一场的情份,又不致惹人非议。
辅政王夫妇自然对两个儿子的应对感到满意,可让两人烦心的是二郎的态度。
二郎保母当然也说了类似三郎保母的话。
二郎却兴致勃勃:“嬷嬷真这么想?”
保母冷汗淋漓,不得不硬着头皮称是。
二郎笑容满面却不置可否,态度实在暧昧。
等了几日,二郎依然毫无反应,虞沨终于诏他来问。
哪知琨二郎狡笑不已:“儿子保母是母妃精挑细选,一贯本份妥当,突然说出这番挑唆之辞,实在蹊跷,儿子再一追问,倒让嬷嬷忧心忡忡,见儿子仿佛听进了耳里更是焦灼难安,这明显……是父王在试探嘛,哪用儿子多事处治。”
辅政王夫妻:……
就二郎这时心智,怎么也不会好比年幼之时,做出下药以致看不顺眼的先生腹泻这等纯属恶作剧的行为,更别提晓晓也不会与他胡闹,夜半三更去客居把来历不明的“庶子”下葯,让人家大病一场泄愤。
果然不过多久,晓晓与二郎两人就携手而来,主动禀报了昨晚的事。
二郎占据了主动权,抢先发言,还顺带“鄙视”了他家大姐一番:“阿姐的想法是把人严刑逼供,让其交待有何阴谋,倘若真这么容易,也不会有人拼却一死也得争取入府了,儿子有个想法虽然匪夷所思,却也是唯一可能……那幼\/童是刺客,闹出这桩风波无非是想让咱们放松警惕,待父王归来审问时,好行刺杀!”
晓晓对于二郎的讥笑满腹郁怀,却不得不承认这回她的确是想得简单了,只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二郎紧跟说道:“不过正是因为匪夷所思,儿子才想行试探之策……根本就没迷香那一回事,儿子有意与大姐压低声音交谈,就是为了迷惑对方,看他怎么应对,倘若是儿子多疑,他根本不可能听清我们两个的交谈从而假装被我迷晕,再说我立在床边喊着要灌他哑药,他还能不醒?再怎么贪睡,我都动手灌药了,他也总得醒了吧?儿子有意警告,若哑药无效,下回就用鸩毒了,所以,依儿子猜测,那幼\/童只怕真会哑了……那药其实就是致人高热嗓痛,哪里会让人失声,这足以证明小子在装聋作哑。”
晓晓这时也说:“母妃,那幼\/童既能听清低声交谈,又甘冒致哑之险也要隐忍,说明既是身怀武艺又有豁出性命的决心,应是死士!尽管女儿起初觉得二弟的猜测匪夷所思,这时却也不得不信了。”
旖景也笃信“庶子必哑”,对二郎的敏锐狡慧又添惊叹,暗忖就算她家王爷,倘若不是重生,十二岁那年也没有这般诡诈心机,简直相差远矣,可这时却严肃了神情轻斥:“真是胡闹!既然你们有了怀疑,告知长辈多加防范即可,这般莽撞行事,万一对方被逼反抗,伤了你们怎生是好?”
二郎眼角弯弯:“母妃多虑了,若是儿子多疑,那幼\/童并非刺客不谙武艺,哪里伤得着儿子?就算他是刺客,目的也在父王,既早存了必死之心,儿子又声明只是哑药,他肯定会冒险装懵,不会冲儿子下手以致功亏一篑……儿子如今只觉好奇,那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敢孤身一人潜入王府行刺,儿子求母妃许可,容儿子与他切磋一番……”
“想都别想!”王妃这回是真严肃了,抓着二郎的掌心就给了一下,又冲晓晓肃声:“我也有推断,此子应是北原刺客,事关军政,不可轻率,待你们父王归来再作决断,眼下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可旖景心里也难免好奇,于是趁着“庶子”高热急病,专程请了卫冉入府诊治。
“庶子”要装病,只好任由摆布,不过他果然“失声致哑”,卫冉利用施针使之昏迷而无觉,却扣其脉搏暗施真气,那幼\/童虽然昏睡,下意识间却仍运气抵抗,身怀武艺更加无疑。并卫冉断定:“陷于昏睡运气却仍深厚持长,此人武艺超凡,王妃还是小心为上,最好严加警备。”
卫冉又针对王妃的疑惑作出判断:“此人虽形似幼\/童,观其齿龄却为成年,据闻世间有一怪疾,虽罕却实存,说是患者十岁左右而停发育,保持幼\/童之貌,这刺客就应是患有怪疾者,辅政王无论出行抑或在府都有亲兵暗卫护持,刺客接近甚难,也唯有此计才可能得手。”
既然已经确定这人是死士,旖景自然不会再让他与虞沨有碰面的机会,连客居都不让住了,趁其昏迷不醒,铁锁加身就抬去了石牢,横竖这人孤身入府,也不可能有递信出去的机会,只是外人仍然不察,一时间,发生在楚王府这桩血案与疑似风流韵事在京都市坊咋咋唬唬地传扬开来,外人却实在料不到,那位“庶子”已经成了阶下囚,别说行刺,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