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她依然不知道相思在哪里。
莫凭澜把相思藏的密不透风,她虽然知道莫凭澜每月都要消失几天去陪着女儿,但是却不知道他去哪里。
跟踪打探这些把戏她都用过,也想过要培养自己的人,这些莫凭澜并不管,可无论她怎么怎么折腾,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自己找不到,但是不妨碍莫凭澜天天在她耳边说。
他一有空,便在长安面前说些相思的事,什么相思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吃了一个大包子;什么相思最爱吃的饭竟然是饺子,这跟你小时候一样;相思病了不肯喝药,他去买了奶油蛋糕。
最可气的是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买来衣料让雪苼给相思做衣服。
料子是桃红色的软缎,樱花粉的乔其纱,还有杏黄湖水蓝苹果绿,颜色又鲜亮又娇气,他不要做中式的衣服,让雪苼给设计几套西洋小裙子。
雪苼顿时来了性质,拿起笔涂涂画画,莫凭澜竟然也不走,跟雪苼絮叨着相思有多喜欢美,喜欢什么样的裙子什么样的鞋子,对了,他还把给她买的红色白色黑色漆皮小皮鞋都给拿出来给雪苼看。
那么小而秀气的鞋子躺在他大手里,陪着他温馨又明亮的笑容,长安觉得分外刺眼。
雪苼看了长安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跟莫凭澜聊了相思的事儿。
最后,她竟然说:“没有尺寸,不好做衣服。”
哪只莫凭澜竟然一口应承,“你带着皓轩,我带你们去相思那里玩,顺便给她量量尺寸。”
长安的脸都黑了。
他用尽各种方法来刺激她,就是想让她尝到不要相思的痛苦吗?
雪苼却轻快的答应下来,让莫凭澜去定日子。
莫凭澜走的时候还饶有兴味的看了长安一眼。
长安气的浑身哆嗦,刚想要找他去理论却给雪苼一把拉住了。
“你气什么?他这是借机让我看看相思,是好事。”
长安眼泪都流下来了,“我知道是好事,可是我……”
“傻丫头”雪苼戳了她额头一下,“看着这样子相思就是在这余州,他能让我看大概想把孩子的住在哪里告诉我,到时候我们不就方便行事了吗?”
长安不放心,“他那么狡猾,能吗?”
雪苼皱起眉头,“长安,你这几年看不出莫凭澜的心意吗?三四个美人放在他身边,你看他动过谁?我觉得只要你别跟他硬顶着,这事儿能成。”
长安却摇摇头,“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那样我对不起韩风凛。”
“这三年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你可想过以后的事?长安,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你可以认回相思。”
“可是莫凭澜……”
“你先别管他,只要能见到女儿不是比什么都强吗?”还有一句话雪苼没有说,她觉得莫凭澜信守承诺给了长安守孝三年的期限,这三年马上就要过了,他是想通过相思来打动长安。
她知道自己不能僭越,但是也不忍心长安想孩子天天难受,只要能看到相思,后面的再慢慢打算。
长安自然是相信雪苼的,知道她做什么都是为自己好,便点了点头。
雪苼在三天后得到了莫凭澜的邀请。
她以为事情会很曲折,却没有想到车子一路开到了莫凭澜的别院。
这别院她当初第一次来余州的时候住过,现在一如往日的宁静。
黑色锻铜雕花大门一开,雪苼的心就猛烈的跳起来。
她现在身上还压着长安的思念,所以格外的激动。
四年了,长安说从这孩子一出生后她就没有再看到一眼。
虽然莫凭澜经常在身边絮叨孩子如何美丽可爱,可是没见到心里总是存在着一份不安。
陈桥带着雪苼穿过石子铺成的小路,走到了屋里。
花厅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陈桥忙吩咐仆妇,“给雪苼夫人倒杯茶来。”
雪苼无心喝茶,她打量着四周,觉得这一定不是经常住人的地方,看来莫凭澜不过是给找了个见面的地方。
这时候,花厅的侧门那边传来了响动,就听到一个小女孩娇柔稚嫩的声音,“奶妈,听说有个漂亮姨姨要见我,在哪里?”
雪苼循声望去。
之间那边跑出来个小女孩,身穿一身粉红色绣喜鹊登枝袄裤的小女孩,衣服的领口袖口都镶着雪白的狐狸毛,更把一张小脸趁的粉妆玉琢,十分的娇艳可爱。
她梳着双发髻,一边簪了一朵粉嘟嘟的珠花,浓眉桃花眼樱桃小嘴,像长安也像莫凭澜,十分的美艳。
这么小就这样,这要是长大了,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雪苼的眼睛都湿润了。
那孩子也在看雪苼。
她从小被秘密养着,见的人很少,更别说忽然见到这么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
一种对母亲的向往从心里油然而生,她上前歪着头问:“姨姨,您认识我娘亲吗?”
雪苼也是母亲,对着相思这样可人疼的小姑娘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忙蹲下,拉起相思的小手,“相思,我是你娘亲最好的朋友。”
“那您就是雪苼姨娘了?”
雪苼点头,眼泪扑簌簌的落在手背上。
相思软嫩的小手给她去擦眼泪,“姨娘您不哭,相思都没有哭。”
说完,她往雪苼身后去看,看了半天才失望的收回眼睛。
雪苼不由得也往那边看。
相思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姨娘,我是想看看我娘来了没有?其实我知道她不回来的,可是我还是没忍住。”
雪苼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抱着相思垂泪。
相思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还安慰她,“姨娘您别哭了,我知道我娘不来是因为身体不好,我爹说我娘因为生我和哥哥累坏了身子,等她好了就能来看我了。”
雪苼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把孩子抱在怀里,哭着说:“乖孩子,你娘一定会来看你的。”
相思由着她哭,却不说话。
雪苼觉察出不对头,她松开孩子,看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是浓浓的失望和不信任。
“相思……”
“姨娘,我觉得我爹在骗我,我娘肯定是不要我了。要是你能见到她,就跟她说,相思知道她一定有苦衷,我不恨她。”
雪苼泪崩了,她慌忙摇头,“不是的,相思,不是的。你娘她要你,她一定会来看你的。”
相思今天才四岁,这些话已经说的这样流利。
但是看她的样子,可不像是莫凭澜教的。
“姨娘,你不用安慰我,我爹这些年也一直这样说。可是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问他,后来他也承认了,他说是他对不起我娘,他在等着我娘的原谅。姨娘,我就想让你和我娘说说,不管发生了什么,让她看在相思的份上,原谅我爹好不好?”
这应该就是莫凭澜的手段,通过相思的嘴巴来打动长安。
可是面对这样乖巧的孩子,这样真挚的感情,雪苼无论如何都不能当成手段。
她也是个妈妈,现在要是皓轩离开她,她恐怕就肝肠寸断不能活了。
可是看在孩子心里对莫凭澜是如此的敬爱崇拜,她又不能诋毁一个父亲的形象。
她能说的来回就是那句话,“相思,你放心好了,你娘一定回来看你,而且以后再也不离开你,还有你哥哥,你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不管相思信不信,最后收住了眼泪。
雪苼赶紧说要给她做漂亮的小裙子,哄她开心。
雪苼和孩子整整在一起呆了一天。
她给孩子讲她的妈妈,陪着她玩,喂她吃饭,听她讲些她自己的事情。
这孩子体弱,本来要午睡一会儿,可怕雪苼走了,一直拉着她的衣襟不放。
雪苼只好上炕陪着她躺着。
她闭着眼睛却不肯睡觉,低低的和雪苼聊天。
“姨娘,我长的跟我娘像吗?”
雪苼亲了她一口,“除了眼睛,哪里都像。”
“那我娘肯定很漂亮了?”
雪苼点头,“你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相思睁开眼睛好奇的问:“那我娘和姨娘谁更美?”
雪苼捏捏她的小手指,“自然是你娘更美了。”
相思却笑了,“姨娘这是谦虚,姨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比戏台上的人都要美,我想我娘和姨娘一定一样美。”
雪苼忙说:“我们的相思长大了一定比你娘姨娘都美。”
俩个人徐徐说着话,相思却还不肯睡。
雪苼一直陪着她呆到了天黑。
此时,呆在司令府里的长安已经烦躁了一天,滴水未进。
从雪苼离开后她的心就像泡在滚水里,不时的有灼烧的疼痛翻涌,她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把这些年下来准备给相思和青宝的礼物翻看。
小小的虎头鞋还是李嫂子帮青宝做的时候也给相思做了一双,还有带着铃铛的银镯子,还有她逛百货公司给孩子买的各种小玩具。
这些相思都用不上了,可是她离开津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带上了,她总觉得她会见到孩子。
看着这些东西,她呜呜的哭起来。
雪苼和相思告别的时候她依依不舍。
可是她很懂事,使劲儿憋着哭,只问雪苼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她。
雪苼在心里说这要看你那个狠心的爹,可嘴上却说:“过几天姨娘就来看你,还带着姨娘家的弟弟来。”
相思有些羡慕,“弟弟能跟姨娘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雪苼怕伤了孩子,只好说:“其实也不是,他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爹爹。”
相思唏嘘,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小孩,却没有想到姨娘家的弟弟也很可怜,虽然有娘却没有无所不能的爹爹。
和孩子依依不舍的告别后,雪苼想了想,对陈桥说:“去副司令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