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活动了一下因为整夜保持一个姿势睡觉而僵疼的脖子,抬眸间,看见釉湮僵硬着身子裹着帐幔就这样坐了一夜。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在金缕玉衣的衬托下,本是更加惹人怜爱,两道未及时抹去的泪痕,好像还在低声埋怨着梼杌的置之不理。
梼杌从釉湮身边走下了床去,整理着衣服,头也不抬一下就说:“我们约法三章。”釉湮闭着眼睛,未曾答语。梼杌自顾自地说:“想来王姬也知道,这桩婚事本就是政治联姻,所以你我之间就只有利益关系。”釉湮的柳眉不禁颤抖着,依旧不曾说话。梼杌也不在意地就坐在釉湮身旁,目视前方说着:“本身迎合你,与你洞房花烛,也不是一件难事,但是我更想尊重你。”
“尊重?你这就叫尊重了吗?别以为我是父王百年后才有的女儿,比你们都小,但是我的辈份却是和你们父王平齐的!”釉湮终于睁开了一直假寐的双眼,里面的泪已干,徒剩布满眼球的血丝还在怒吼着自己的委屈。梼杌抬起眼角,撇了她一眼,继续说:“为了更尊重你,我想与你约法三章,条件任由你开,而你只需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你的要求莫不过是让我与你做名存实亡的夫妻罢了。”釉湮挑着眉梢,像是时刻准备攻击的蜇人蜂,“然而这个要求对于我一个堂堂的少昊国王姬来说,却比登天还难,而你,准备用什么来满足我呢?”
“只要是你说的,我梼杌照做不误!”
“好,你北国颛顼的未来继承人,一言九鼎。”釉湮终于得逞的露出了狐狸般奸邪的笑来。梼杌眼神不觉一闪,美人自古都是蛇蝎心肠,但是他不后悔下这场赌注。梼杌站起身,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说着:“你先更衣吧,一会去向父王敬茶。”
“妾身明白。”釉湮的一句话,惹得梼杌的后脊梁发麻,一群鸡皮疙瘩冰冷刺骨地爬上他的背来,于是他加紧了脚步开门而去。釉湮一个人在屋内,抿嘴奸笑着:“我还以为,你有多难对付呢!”
太阳离开扶桑已久,却才是玄宫刚刚的日出。在又大又圆的玛瑙盘下,白玉大殿披上了绚烂的霞光,舒缓漫卷的云彩,轻轻地又为大殿洒下几许倩影。颛顼和祥地端坐在宝座之上,在偶尔射进大殿的几许阳光缓步移动下,他已经喝下了儿媳茶,赏赐了金银珠宝,号令举国同庆。
颛顼亲手扶起釉湮,和蔼可亲地叮嘱着:“我们北国风大雪急,釉湮可要好生照顾着身体。梼杌啊,多些时间陪釉湮四处走走,熟悉熟悉我们的环境。不过,记住别给冷着了。”梼杌拱手相言:“父王不用叮嘱,这也是身为丈夫理该做的事!”颛顼将釉湮递给梼杌,欢悦地说:“好好好,这就好!”正当众人沉浸在其乐融融的家伦欢乐中,正当穷蝉俯身别扭地向釉湮行礼时,大殿外一名士兵飞快前来禀报,颛顼越听越皱起了双眉。
穷蝉立马跪在颛顼面前,急切不安地说:“还望父王派遣儿臣前去寻访依谣!”
颛顼示意来人退下,又俯视着穷蝉说:“派你?别说这找了一个多月都了无踪迹,就算让你找到了,你能乖乖地听话把她带回来吗?”
“父王。”穷蝉还欲请命,却被釉湮生生打断。众人都向釉湮抬头望去,只见釉湮不紧不慢地说着:“儿臣在娘家曾习得一门专门寻人的神术,不过此法好虚多日,父王应允的话,儿臣愿意为之一试。”颛顼埋头深思起来,元冥却上前一步说:“陛下,既然王妃有妙法,不管灵不灵验,好歹我们也试一试。王姬已经在外数日,还是尽早找回的妥当。”颛顼默许着点着头说:“也好。此事就交给王妃处理,穷蝉和元冥从中协助。”三人俯身领命。颛顼示意众人退下,只留梼杌并几位文臣,协商下个月黄帝寿宴之事。
众人退出大殿后,釉湮唤过穷蝉和元冥说:“我这个方法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大半年。所以,一方面我施法寻人,一方面二位也最好派兵在外巡查。”穷蝉和元冥相视一眼后,元冥问道:“敢问王妃是用什么方法,有没有我们可以帮忙的?”釉湮莞尔一笑说:“元将军不用心急,我这方法是母后娘家所传,不便外露,一旦有需要,我会请教二位的。”穷蝉便也没有多言,只是和元冥商议派多少兵如何巡查云云。
釉湮在丫鬟服侍下,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待殿里空无一人之后,她摸索出自己嫁妆中一件包裹精致绚丽的球状玉盒。釉湮把它轻轻置于桌几正中央,然后退后开来,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不一会功夫就见玉盒缝隙处闪出几缕隐隐约约的光芒,玉盒盒身开始飞快旋转,眨眼见盒身自动弹开,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突然间绽放一般,隐约的光芒也变得清晰起来。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赫然出现在玉盒中央,釉湮缓缓走近,伸出纤纤玉手绕着水晶球上下抚摸着,脸部五官因为施法紧紧地扭曲着,口中还振振有词:“巫女釉湮寻访高阳王姬依谣,巫女釉湮寻访高阳王姬依谣……”奈何水晶球只是闪过一些山林小溪,夕阳归鸟的片段,并没有浮现出依谣的具体位置。
釉湮不停地加大着灵力,水晶球却是怎么都浮现不出来,最后她终于精疲力竭地倒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喘着气说:“你,你依谣究竟是何方神圣?天底下竟然还有我找不到的人。还,还以为,能抢先一步抓到你……既然如此,那我就只有先和他们耗着……”
依谣在自己的茅屋外,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几个药罐子正冒着热气腾腾的轻烟。依谣拿起最右边的药罐,缓缓滤掉药渣,用一个土碗乘着那些姜黄色的汤药,轻轻用嘴吹着。然后对一旁卖力扇着火的阿巴郎说:“你歇息一会吧。我把药去端给那个人。”那个人,每次依谣用这三个字指代魔祁的时候,她都觉得特别扭,没办法,谁让那家伙半天都不肯说自己的名字。要不是上回依谣冲他发了一顿脾气,估计他到现在还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那是三天前,依谣给魔祁熬好了药,放在魔祁床边,逼着他吃药。